第27章 她一嗓子吼塌了老规矩(2/2)

她拾起一看,当目光触及那焦黑的边缘和熟悉的笔迹时,持着纸页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只是将那页《钟魂引》轻轻地、郑重地夹入了手稿之中。

有些感谢,无需言说。有些传承,已在血脉里。

三日后,春和宴。

御花园内流光溢彩,丝竹喧阗。

京城三大戏园之一的金缕阁率先献艺,一出《霓裳羽衣舞》跳得是华服艳彩,仙气飘飘,引得贵妃娘娘眉开眼笑,连连赐酒。

酒过三巡,终于轮到云裳坊。

太监尖细的唱报声刚落,场中靡靡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静默。

在满座王公贵戚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中,苏晚音一人,缓步登台。

没有华丽的戏服,没有繁复的妆容。

她仅着一袭素白战裙,长发以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中透着一股决绝的肃杀之气。

她身后,九只古朴的陶瓮如沉默的卫士般环列,那口巨大的青铜古钟,则如一轮残月,高悬于舞台正上方。

她不开口,不上妆,先击鼓。

纤细的手腕扬起,鼓槌落下,沉重如山。

“咚!”

第一通鼓落,九只陶瓮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波仿佛有形之物,贴着地面蔓延开来。

离得近的几位大臣,只觉杯中酒液微微漾起一圈涟漪。

“咚!咚!”

第二通鼓起,鼓点加快,那低频的震动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沿着骨骼往上攀爬,在场不少人顿觉胸口发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咚!咚!咚!”

第三通鼓如惊雷般炸响的刹那,苏晚音猛然仰首,开口长吟。

不是婉转的唱腔,而是金戈铁马般的悲啸:

“北风卷地雪千尺,孤城闭门骨作墙!”

那声音穿云裂石,裂金断玉,竟生生压过了鼓声,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悲壮,直冲夜穹!

与此同时,藏在侧台的沈砚秋,按照曲谱所示,执起特制的长柄小槌,对准铜钟上《钟魂引》所标记的那个特殊音位,轻轻一敲——

“铛——”

一声苍凉悠远的古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瞬间荡漾开来。

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眼前,而是来自遥远的边关,来自万里之外的风雪。

前一刻还歌舞升平的御花园,瞬间被拉入了一片冰天雪地的肃杀战场!

当她演至高潮“亡灵托梦”一幕时,按照原剧本,应是兰陵王梦见已故战友。

可苏晚音望着皇帝与贵妃的方向,眼中泪光闪烁,忽然改了词,用一种近似哭诉的沙哑声调唱道:

“儿啊……娘亲给你缝的棉甲,你可还穿着?那边的天,是不是已经冷得能冻掉耳朵?”

“粮饷……已经三个月没见着影儿了,你们……你们啃的是树皮,还是雪?”

台下,骤然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啪”的一声脆响,兵部侍郎周文渊手中的琉璃酒杯脱手落地,摔得粉碎。

他脸色煞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官服后背。

高位上,一直含笑的贵妃也怔住了,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皇帝,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与不安:“陛下,这词……怎的如此……如此真切?”

皇帝端坐不动,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死死地盯着台下脸色惨白的周文渊。

宴席草草结束。

当夜,密报飞传,兵部被连夜封锁查账,两名仓储司的司官次日清晨便被金吾卫从家中直接带走,投入大理寺天牢。

苏晚音离宫之际,行至一处僻静的回廊,眼角余光瞥见夜玄宸正立于廊道的尽头,隔着重重宫灯,对她极轻微地、极快地点了点头。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只觉袖中一重。

回到马车上,她才展开那张不知何时被塞入袖中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钟声已动龙庭,下一步,该让贺兰昱亲耳听听——他烧掉的,究竟是什么。”

苏晚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将字条凑到车内的灯笼前,看着那薄薄的纸片在火焰中蜷曲、变黑、化为灰烬。

火光映照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已经越过了高高的宫墙,直抵那权谋斗争最黑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