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下三声定乾坤(2/2)
沈砚秋琴声一断,阿芜的歌声也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
唯有苏晚音,缓缓直起身,抹去额角的冷汗,唇边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她怕了。”
她的目光扫过惊惶的二人,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点灯,开场!”
官差的火把光芒已在庙外攒动,呵斥声越来越近。
苏晚音却恍若未闻,她走到阿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对沈砚秋投去一个决然的眼神。
三人无视逼近的刀兵人影,在这生死关头,竟真的准时开演!
“官人,你我初逢,莫非前定……”
阿芜的首句出口,那至纯至净的歌声仿佛一道无形的墙,瞬间将庙外的喧嚣隔绝。
原本吵嚷着要冲进来的官差,脚步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紧接着,沈砚秋的琴音如魔音灌耳,诡谲流转,让每一个手持火把的人都心神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此生最悔恨的一幕。
最后,苏晚音的舞姿撕裂夜幕。
她舞至最后一跃,在空中旋身,落地时,一缕殷红的血,缓缓从她鼻腔渗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却毫不在意,甚至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火光与月色下,凄艳如泣血的红莲。
她迎着官差惊愕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唱出了最后一句念白:
“我非妖,只为情不悔!”
话音落,全场死寂。
那些被惊动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不知何时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破庙。
此刻,他们竟不约而同,齐刷刷地跪坐下来,仿佛在朝圣一般,痴痴地看着台上那三个身影。
连为首的官差头子,举起的手都忘了放下,眼中满是震撼。
人群之后,赵五娘一身锦衣华服,与这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面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本想借官府之力,将苏晚音这颗新芽彻底碾碎在泥土里,却万万没想到,竟被这纯粹到极致的艺术之力,当众反将一军!
更让她心悸的是,她看到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竟是阿蛮!
而阿蛮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两枚一模一样的蝶形铜扣!
赵五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在一片寂静中,狼狈地转身退走。
“贱人,”她在心中恶毒地嘶吼,“你以为靠几个乞丐流民就能翻身?等着吧,花魁大赛的舞台,才是你真正的葬身之地!”
演出结束,百姓却久久不散。
他们自发地凑钱,有人掏出铜板,有人解下发簪,最后竟凑出了一套像样的简易行头,和一面洗得发白的旧旗。
那旗帜上,用最粗糙的针线,绣着三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大字——心音坊。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将旗帜递上:“姑娘,这是我们苏家班当年巡演时用过的旗帜残片……如今,就交给你们了。”
苏家班!
苏晚音的心,被这三个字狠狠刺中。
下一刻,一直孤傲清高的沈砚秋,竟缓缓上前,单膝跪地,将那张视若性命的古琴横置于苏晚音面前,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从今往后,我沈砚秋,只为‘心音坊’一人谱曲!”
阿芜也摸索着过来,紧紧牵住她的衣袖,仰起脸“望”着她:“姐姐,带我……去看你看过的世界。”
苏晚音接过那面旗帜,指尖抚过那熟悉的纹路,仰头望向漫天星斗。
她颈间的玉佩温热,仿佛在回应她的心跳。
她低声自语,似是对他们,也似是对自己说:
“这才刚开始。”
无人察觉,远处高耸的城墙之上,一抹玄色身影负手而立,遥遥望着破庙的灯火,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鹰。
夜风吹起他衣袍的一角,露出腰间一枚质地非凡的狼头墨玉。
夜玄宸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有趣,竟让她自己……挖到了‘夜’字的根。”
京城的春风,已经开始不安分地搅动起来,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属于脂粉、檀香与野心勃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