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死士送信,活棋落子(2/2)
紧接着,更重磅的消息传来:三日后,皇帝将于文华殿亲审苏氏旧案!
这可不是普通的御前问话,而是“亲审”。
这意味着此案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简单的民间冤案,而是上升到了通敌叛国、动摇国本的高度。
圣旨点名:苏晚音、严嵩然、沈砚秋三人必须到场陈情。
苏晚音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晚音社的后台给新戏描眉。
听完宣旨太监的话,她手里的眉笔微微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在手背上,晕开一片漆黑。
“接旨。”她神色平静地叩首谢恩,送走太监后,却并没有露出丝毫喜色,反而眉头紧锁。
御前亲审,那是真的要在刀尖上跳舞。
皇帝多疑,且喜怒无常。
如果在殿前有一句应对不当,别说翻案,整个晚音社乃至夜玄宸都会被搭进去。
尤其是那出《长夜行》。
严嵩然已经在公堂上承认了末句戏词,但这还不够。
皇帝要听的,不仅仅是词,而是那种只有亲历者才能唱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痛和恨。
只有唱活了那最后一句“骨为槌,血为弦”,才能彻底击碎皇帝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让他相信严嵩然当年确实在场,确实目睹了那场惨剧,确实是为了掩盖真相才痛下杀手。
苏晚音闭上眼,意识再度沉入那方熟悉的“百戏空间”。
空间内,一片死寂。
她站在空旷的舞台中央,四周是无数把悬浮的利剑,每一把都指着她的咽喉。
这是空间生成的“高压试炼场”,模拟的就是那种生死一线的压迫感。
“起调。”
她低声自语,声音干涩。
一遍,两遍,十遍……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她在里面已经唱了整整三天三夜。
嗓子早已充血,每一次发声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火。
“不对……情绪还是太浅。”
苏晚音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嵌入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那种痛,还不够。
当年的苏家班,那是真的在火海里哀嚎,是真的血流成河。
她要演的不是悲伤,而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是那种哪怕化作厉鬼也要索命的怨毒!
“以痛引声……”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这一次,当她张口时,声音不再清亮,而是带上了一种粗粝的撕裂感,像是生锈的钝刀割过骨头,令人毛骨悚然。
“骨……为……槌……”
这一声唱出,空间内的那些利剑竟齐齐震颤,发出嗡鸣。
终于成了。
苏晚音从空间退出来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喉咙里泛着一股甜腥味。
她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夜玄宸来了。
他依然是一身不起眼的青色便服,手里握着一串楠木珠子,脸色比几日前更苍白了些。
见到苏晚音这副模样,他
“这个,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青玉蝉佩,轻轻放在桌上。
那玉蝉雕工古朴,并非凡品,只是蝉翼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被重物碾压过。
苏晚音一怔:“这是?”
“先太子的旧物。”夜玄宸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当年先太子曾在苏家班听过戏,甚是喜爱《长夜行》。这枚玉蝉,是他赏给你父亲压戏稿用的。”
苏晚音猛地抬头看向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先太子?那个早在二十年前就因为谋逆案被废黜赐死的禁忌之人?
“若陛下问起,你为何知道那早已失传的最后一句戏词……”夜玄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就说,幼时曾见父亲用此玉蝉压在戏稿之上,夜夜诵读,你虽年幼不识字,却在梦中得父亲教授,铭记于心。”
苏晚音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百戏空间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夜玄宸这是在给她铺路,给她找一个最合理、最无懈可击的借口。
而且,这个借口还极其狠毒。
扯出先太子,就能把水搅得更浑。
皇帝本就疑心重,一旦联想到严嵩然可能与当年的先太子旧案也有瓜葛,甚至可能是在替某些人杀人灭口,那严嵩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苏晚音握紧了那枚微凉的玉蝉,掌心的汗水浸润着玉石,仿佛能感受到那个早逝太子残留的一丝温度。
“多谢。”她低声道。
夜玄宸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三日后。
文华殿外,金鳞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苏晚音一身素白孝衣,怀抱那把从严嵩然府中搜出的焦尾琴,一步步踏上汉白玉台阶。
大殿之内,金砖漫地,龙涎香的气味浓郁得让人窒息。
皇帝端坐在九级御阶之上的龙椅里,面容隐在冕旒之后,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那两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的蝼蚁。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个个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严嵩然跪在左侧,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
沈砚秋跪在右侧,背脊挺得笔直。
苏晚音走到大殿正中,既没有像严嵩然那样五体投地,也没有像寻常百姓那样瑟瑟发抖。
她只是抱着琴,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只有梨园伶人才会行的揖礼。
动作优雅,不卑不亢。
“大胆!”高公公尖着嗓子喝道,“见君为何不跪?”
苏晚音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声音平静得仿佛不是在回话,而是在念白:
“伶人膝下只有戏台,心中只有戏魂。今日苏晚音是以‘苏家班’唯一幸存者的身份来唱这最后一出冤戏,而非罪民受审。”
“故,只拜天地戏祖,不跪凡尘君王。”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