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胭脂藏锋,戏台即战场(2/2)
这便是帝王的恩准,是天子给予的一场“以戏代审”的默许。
他不会公然支持,却给了她一个不受干扰的舞台。
三折之内,即便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也休想以“淫词艳曲”为名打断她的表演。
但三折之后,生死胜负,各安天命。
足够了!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成灰烬,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
她转身对守在门口的弟子吩咐道:“去,取后院井水来,将这件戏服彻底浸透,再用文火慢慢烘干。”
弟子不解:“社主,这……这衣裳不就皱了吗?”
“我要的,就是它吸饱了水汽后的那股‘阴’劲儿。”苏晚音的眼神幽深,“水能导热,能让那点鬼火的热量,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衣襟。而且……”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捻起袖口一角,那里,用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混着绣进去了几粒松脂粉末。
“而且,若有人想用泼水的方式来救场……那只会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天深夜,夜玄宸的人又送来了一样东西——一盏巧夺天工的琉璃走马灯。
灯被点亮,光影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旋转之间,竟浮现出一幕幕动态的剪影:惊慌失措的百姓,手持水火棍的官差,被烈焰吞噬的苏家戏台,以及……在火光中轰然倒塌的牌匾。
正是十年前,苏家班被抄的那一夜。
他竟用这种方式,将那血淋淋的场景重现在她眼前。
随灯而来的,还有一张字条:“七日后,正音大典,我坐于御前第三席。若你见我席上灯影转为血红,便是严嵩然狗急跳墙,欲动用私兵。届时,我会摔杯为号,京兆府的兵马会封锁会场。”
苏晚音捏着字条,指尖冰凉。他连严嵩然的后手都算到了。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那盏走马灯的底座,触手处,似乎有一块凸起。
她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底座竟弹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枚温润的、刻着水波纹的玉符。
苏晚音认得这枚玉符。
这是京城水龙队(古代消防队)最高级别的调动信物!
有了它,便能在皇城之外,调动城南所有坊市的水龙队。
夜玄宸给她的,不只是一个示警的信号,更是一个掌控全局、防止火势失控殃及无辜的保障。
他要的,是严嵩然的死,而不是一场焚城的灾难。
这个男人,在算计天下的同时,竟还为她留下了最后的仁慈与退路。
苏晚音缓缓合上眼,将所有的算计、仇恨、感动尽数压回心底。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澄澈的决然。
她将那袭准备就绪的战袍,郑重地叠好,放在桌案中央。
旁边,是胭脂火折、藏着骨笛的发簪、水龙队的玉符。
万事俱备。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连一丝星光都无。
就在此时,毫无征兆地,一阵阴冷的旋风自院中卷起,穿过门窗的缝隙,猛地灌入屋内。
桌上那盏琉璃走马灯的烛火,被吹得一阵狂乱摇曳。
墙上的光影瞬间扭曲、拉长,那火烧戏台的惨烈景象,仿佛活了过来,变成张牙舞爪的魔鬼。
苏晚音心中一凛,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豁然起身,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风停了,夜依旧死寂。
但京城那亘古不变的夜幕,似乎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看不见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