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唐鼎新立（2/2）

李存勖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皇后总是这般清醒。不错，稳住他，便是稳住了半壁江山。朕给他荣宠，给他名分，希望他……好自为之。”

皇后，”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这位姐夫，动作倒是快得很。” “秦王”这个封号，是他权衡再三后给出的。既是对李炎实力与先前“赠剑”示好的一种承认与安抚，也是将其置于宗室藩王体系下的羁縻之策。给的是尊荣，要的是臣服。

慕容芷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她知道，这份谢恩表和岁贡清单，是姐夫李炎对新朝态度的第一次正式回应，至关重要。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柔和却清晰：“陛下隆恩，封赏厚重，姐夫……秦王殿下感念天恩，自当率先垂范，以表忠忱。” 她刻意用了“忠忱”二字，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等待着李存勖的反应。

李存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随后说，‘谨守藩篱，永固边陲，’……皇后以为，秦王是想告诉朕，他满足于偏安一隅，还是意在划界而治，提醒朕不要越界？”

他的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登基大典后表面的祥和。慕容芷的心微微一紧。她了解李存勖，这位在马背上得天下的皇帝，疑心与他的雄才大略一样深重。姐夫的谦恭，在他眼中，可能被解读为以退为进的策略。

“陛下，”慕容芷斟酌着词句，声音愈发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秦王新受封号，此举首要在于表明恭顺，稳定人心。山南初定，他亦需时间消化整合。此时示强，绝非智者所为。‘谨守藩篱’，依臣妾浅见，更多是向陛下表明其安分之心，绝无划界之意。陛下初登大宝，正需此等表率藩镇，以安天下之心。”

她的话，既分析了李炎的处境，也点明了李存勖当前最需要的是稳定。她没有一味地为姐夫辩解，而是站在李存勖和新朝的立场上剖析利害。

李存勖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温润的玉玺。他何尝不知慕容芷所言在理？登基之初，稳定压倒一切。李炎的恭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当前阶段，都必须被当作“真心”来接受和宣扬。他只是……不习惯将如此大的一个威胁，放在卧榻之侧，哪怕这个威胁暂时收敛了爪牙。

“皇后所言，老成谋国。”良久，李存勖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那就依礼部所议，厚赏秦王来使，昭告天下，以彰秦王忠义。”

“陛下圣明。”慕容芷心下稍安，知道这一关暂时过去了。

然而，李存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只是，北契丹虽暂退，其心不死；魏博虽表面归附，其性难驯；南吴，更是观望……这天下，”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杀伐之气，“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之时。皇后的‘秦王’姐夫，但愿他能一直如此‘忠忱’。”

慕容芷看着他挺拔却孤峭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为姐夫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也为新朝稳住了一个强大的边藩。但李存勖话语中那未尽的寒意，让她明白，信任的壁垒从未真正建立。她斡旋其间的这条路，依然布满荆棘。丈夫给了了李炎极高的地位和权力，同时也将更重的猜忌与提防，埋在了心底。这“秦王”之封，既是荣耀的冠冕，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更是一场帝王与枭雄之间心照不宣的博弈开端。

她斡旋其间的路，因这“秦王”与“秦国夫人”的封号，似乎拓宽了些许，却也变得更加如履薄冰。她只能期望，姐姐与姐夫，能读懂这封赏背后的复杂信号，维持住这来之不易

夜更深了，宫灯的的光芒将帝后二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预示着这个新生帝国，在表面的繁华之下，那深不可测的暗流与挑战，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