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韬晦南疆(2/2)
然而,一次又一次,贡品如期而至,言辞一次比一次恭谨。李存勖虽雄才大略,但人性中亦有贪图享乐、喜好虚荣的一面。那些璀璨的金银、巧夺天工的珍玩、舒适的吴绫蜀锦,以及南方持续不断的“忠诚”表态,就像温水煮蛙,渐渐消磨着他的警惕。
一些收了南方“心意”的近臣、宦官,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吹风:
“陛下,秦王若真有反意,何必如此破费?可见其确是心怀惶恐,欲以此赎罪。”
“是啊陛下,南方富庶,秦王既愿年年进贡,充盈内帑,于朝廷亦是大利。若逼反了他,这每年的巨额贡赋可就没了,还要耗费无数钱粮兵马去征讨……”
“观秦王之行,不过是欲保其富贵权位尔。陛下天威浩荡,已令其胆寒,不敢再生异心。”
这些话语,不断侵蚀着李存勖的判断。更重要的是,北方并非铁板一块,契丹在边境的骚扰时有发生,内部一些骄兵悍将也需要安抚震慑。长期保持针对南方的高强度军事压力,对国库和军心都是巨大消耗。李炎持续送来的“诚意”,某种程度上,也缓解了李存勖的一部分财政压力,让他能够更好地经营北方。
于是,李存勖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严阵以待,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再到后来,他甚至开始有些“享受”这种万邦来朝(至少表面如此)、南方巨藩“忠心”进贡的虚荣感。对南方军事压力的戒备等级,在无形中悄悄下调了几分。他给李炎的回复诏书,语气也渐渐从严厉申斥,变成了略带嘉许的“卿其勉之,勿负朕望”。
三、 暗度陈仓:南方的战争机器悄然轰鸣
就在贡品车队络绎于北上道路的同时,一场无声的、却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备战,在长江以南全面展开。这便是“暗度陈仓”的真实内涵。
· 水师狂飙:在李炎的亲自督导下,江淮原有的水军基地被极大扩充。无数工匠被征集,日夜赶工,建造更大的楼船、更快的艨艟、更坚固的战舰。谢玄辉负责水军编练,将山南、巴蜀的陆军精锐与熟悉水性的吴地水卒混编操练,演练各种水陆协同战术。长江之上,千帆竞渡,杀声震天,但所有演练皆在夜间或选定水域秘密进行,严防北方细作窥探。
· 军制革新:杜如晦主持军务改革,进一步强化“质子营”制度,将麾下重要将领、地方豪强的子侄集中“保护”与“培养”,确保军队忠诚。同时,借鉴北方沙陀骑兵之长,在巴蜀、荆襄大力发展骑兵,并大力改良军械,设立军器监,研发更强劲的弓弩、更精良的甲胄。
· 经济根基:慕容嫣展现出卓越的内政才能,她劝课农桑,兴修水利,轻徭薄赋(但对北方贡赋的征收则毫不手软),鼓励工商业。南方本就富庶,经过休养生息,国库与民间财富快速增长,为未来的战争积累了雄厚的物质基础。通往北方边境的官道被悄悄拓宽,粮草被秘密囤积于前沿据点。
· 外交纵横:李炎派出大量细作与使者,携带重金,北上联络与李存勖有隙的藩镇,如卢龙、成德等,许以厚利,暗中结盟,约定一旦南北战起,共抗李存勖。同时对更南方的割据势力如南汉、马楚等,或威慑,或拉拢,确保侧翼安全。
李炎本人,则时常高调巡视各地,检阅军队(展示肌肉),慰问百姓(收买人心),但每一次公开露面,言辞间都对北方朝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他将自己的野心深深埋藏,如同蛰伏的巨龙,在江南的烟雨楼台与练兵场的杀伐之气中,静静等待着腾空而出的那一刻。
尾声:脆弱的平衡
于是,一幅奇特的图景出现在同光年间的中华大地上:
北方,晋阳宫中,李存勖或许正把玩着南方进贡的玉器,对臣下感叹“李炎终是识时务”,逐渐将战略重心移向西北的党项与东北的契丹。
南方,金陵城内,李炎则在烛光下与谋士们推演着未来的北伐进军路线,水军的战报与边境粮草库存的清单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连接南北的官道上,满载贡品的车队依旧络绎不绝,成为这道脆弱平衡最直观的象征。这平衡建立在李炎的隐忍与李存勖的误判之上,建立在南方源源不断输出的财富与北方暂时满足的虚荣之上。
然而,无论是李存勖身边尚有清醒的谋士忧心忡忡的警告,还是李炎麾下将领们摩拳擦掌的请战之声,都预示着这平衡终将被打破。李炎的“讨好式的进贡,并非屈辱的求和,而是进攻前的最后准备;他的“明修栈道”,也绝非真正的臣服,而是为了掩护那场即将决定天下命运的“暗度陈仓”。
和平的表象之下,时代的洪流正在蓄力,只待那决堤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