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磐石之下(1/2)

第五十五章:磐石之下

陈医生的“手术室”是营地中央一顶较大帐篷隔出来的角落,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勉强遮挡。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消毒水(可能是过期酒精)味和一种陈旧的霉味。一张用木板和砖头垫高的破桌子就是手术台,上面铺着一块同样污迹斑斑的塑料布。

秦雪被扶上这张“手术台”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高烧和失血让她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她能感觉到苏婉清紧紧握着她的手,能听到林小雨压抑的啜泣,也能感觉到林枫站在不远处,沉默得像一块岩石,但那股让人安心的存在感却无比清晰。

陈医生打开他的医药箱,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几卷泛黄的绷带,一小瓶颜色可疑的消毒液,几支早已过期的普通抗生素针剂,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和镊子,还有一小包颜色灰白的、不知名的药粉。没有麻醉剂,没有血浆,甚至连干净的纱布都只有寥寥几块。

“条件就这样,忍着点。”陈医生的话说得很直白,苍老的手却在准备器械时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枫和苏婉清,“伤口……之前有人处理过?缝得……很专业。”

“是。”苏婉清低声回答,看了一眼林枫。

陈医生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开始动手。先是用那瓶可疑的消毒液冲洗秦雪的伤口。冰凉的液体带来刺痛,秦雪的身体猛地绷紧,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血腥味。苏婉清用力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

陈医生仔细检查了林枫之前的缝合。“线没全崩,但有几针松了,感染有点重,有些组织坏死了,得挑开重新清。”他说话间,已经拿起镊子和一把小刀(看起来像自制的),在火上燎了燎。

没有麻醉,生生挑开缝合线,剔除坏死组织。那是一种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秦雪的眼前瞬间被白光和黑暗交替充斥,喉咙里发出被死死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肮脏的塑料布。

苏婉清的眼泪无声地流淌,她恨不得替秦雪承受这份痛苦。林小雨吓得转过头,把小脸埋在苏婉清腰间。小武站在帐篷口,脸色惨白,不敢再看。

林枫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双手,和下颌线绷出的冷硬弧度,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陈医生手上的动作上,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刻进脑子里。

清理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对秦雪而言却像是一个世纪。当陈医生终于停下,撒上那包灰白色的药粉,用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好时,秦雪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气若游丝,几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陈医生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上也满是汗珠,“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支抗生素,”他拿起一支针剂,看了看日期,摇摇头,“过期半年了,聊胜于无吧。”他给秦雪进行了注射。

“谢谢您,陈医生。”苏婉清哽咽着道谢。

陈医生摆摆手,收拾着简陋的工具,目光扫过林枫:“你们……不是普通人吧?那伤口,之前处理的人,手法很老道。”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陈医生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低声说:“这营地……也不容易。粮食紧,药更紧。老拐他们是管事的,规矩……有时候不太讲道理。你们自己小心。”说完,他提着医药箱,佝偻着背,掀开布帘出去了。

秦雪被转移到营地分配给他们的“住处”——西边围墙附近一个用破木板、油毡和塑料布胡乱搭起来的窝棚。窝棚低矮狭小,地上铺着些潮湿的稻草,弥漫着一股霉烂和尿臊混合的气味。这就是他们在“磐石”营地的“家”。

苏婉清和林小雨忍着不适,尽可能地将窝棚收拾了一下,把最干燥的稻草铺在角落,让秦雪躺下。林枫则将窝棚内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用找到的几块破木板和石头,加固了入口和几个明显的漏洞。小武则被派去附近观察,熟悉环境。

傍晚时分,营地开饭了。所谓“开饭”,就是在中心空地架起几口大铁锅,煮着稀薄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里面零星飘着点不知名的肉渣(可能是老鼠或别的什么)。营地的人拿着各式各样的破碗破罐,排着队,由老拐手下的几个人分发,每人只有小半碗。

林枫他们作为新来的,也分到了五份。那糊糊味道怪异,难以下咽,但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仍是救命的食物。秦雪在苏婉清的帮助下,勉强喝了几口。

吃饭时,他们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有麻木,有好奇,有警惕,也有毫不掩饰的评估和算计。几个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的孩子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碗里的糊糊,咽着口水。

“新来的?哪来的?”一个端着碗、凑过来的干瘦中年人问道,眼神在林枫身上和苏婉清脸上打转。

“南边。”林枫简短地回答,并不热络。

“哦……南边可不太平。”中年人自顾自地说着,“能活着过来,有点本事啊。不过到了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看到那边没?”他努努嘴,指向中心区域那几顶大帐篷,“老拐,还有‘铁拳’张彪,是这儿的头儿。想吃饱,想活得好点,得听他们的,或者……有本事。”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枫身上的伤和结实的体格。

“多谢提醒。”林枫语气平淡。

中年人见套不出什么话,讪讪地走了。

夜幕降临,营地点起了几堆篝火,光线昏暗。大部分人回到自己的窝棚或帐篷,营地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空气中弥漫着疲惫和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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