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疯言（2/2）

这几句话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小伟的耳朵里。“胡家”、“黄家”、“清风悲王”……这些词汇，他偶尔从奶奶和来找她看事的人的低语中听到过，知道那指的是堂口里不同的“仙家”和“鬼仙”。而“碑子落下扣了碗”……他猛地想起奶奶堂口供桌上，似乎确实有几个倒扣着的碗，奶奶从不让他碰！

这老乞丐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些？他在暗示什么？

小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逃离了那个街角，逃离了那个诡异的老乞丐和他那如同谶语般的话语。

他一直跑到一条人流如织的商业街上，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老乞丐的话，和奶奶的死，和那如影随形的黄皮子，有什么联系？“想要回头难上难”……是在说他现在的处境吗？

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他逼疯。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祥的念头驱逐出去。

不能待在外面了。白天尚且如此，到了晚上，那只黄皮子……还有可能出现的其他东西……

他需要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他的目光在街上逡巡，最终落在了一家招牌破旧、门面狭小的网吧上。那里灯光昏暗，人员混杂，似乎是个能暂时隐匿形迹的地方。

他摸了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钱，咬了咬牙，推开网吧厚重的、带着烟油的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浓烈烟味、泡面味和体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电脑前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没人留意他这个闯入者。

他付了钱，找了一个最角落、灯光最暗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亮了他苍白憔悴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躲藏，想要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时间在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和偶尔响起的叫骂声中缓慢流逝。小伟蜷缩在破旧的电脑椅上，眼皮越来越沉。一夜未眠的疲惫，加上高度的精神紧张，此刻在网吧相对封闭和嘈杂的环境里，反而催生出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

他告诉自己不能睡，这里不安全。可意识的堤坝最终还是被倦意冲垮，他头一歪，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沉沉睡去。

这一次，没有梦到奶奶，也没有梦到黄皮子。

他梦见的，是那个街角的老乞丐。

在梦里，老乞丐不再是那副疯癫肮脏的模样。他穿着一身诡异的、类似戏服的黑袍，脸上带着一种悲悯又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不断开合，重复着那几句话：

“碑子落下扣了碗，想要回头……难上难！”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小伟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

他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倒映出他惊恐失措的脸。然而，就在他自己的影像旁边，在那屏幕反光的边缘阴影里，他似乎……看到了一双一闪而过的、幽绿色的光点。

像眼睛。

“嗬——”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扭头看向身后。

只有其他沉浸在网络世界的客人，和弥漫不散的烟雾。

是错觉吗？还是……

小伟不敢再待下去。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网吧，再次汇入城市黄昏时分的街头。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城市披上了繁华的外衣，却让小伟感到更加寒冷和孤独。

老乞丐的疯言疯语，网吧里那疑似错觉的绿光……一切都在告诉他，无论他逃到哪里，无论他躲进人群还是藏身角落，那冥冥中的注视，从未离开。

他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川流不息的车灯划出的一道道光轨，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随意丢弃的棋子，迷失在了一张巨大而恐怖的棋盘上。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或者说，他还有路可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