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扣碗(1/2)

第六章 扣碗

灰八爷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一枚沉重的石子投入死水,在小伟的脑海里激起层层叠叠、冰冷刺骨的涟漪。

“马家娃娃……你终于来了。”

“你奶奶扣下的那个‘东西’……快要醒了。”

“东西”?什么“东西”?奶奶扣下的?

小伟僵立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住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端坐于简陋神龛上的银灰色巨鼠。它暗金色的眼眸里没有恶意,也没有慈悲,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

“我……我不明白……”小伟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奶奶……奶奶她死了……她让我跑……”

“跑?”灰八爷的意念传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又或许是叹息,“能跑到哪里去?那‘东西’本就与你血脉相连,马秀兰把它封在你身上,你便是它的牢,它亦是你的劫。牢笼将破,劫数已至,天涯海角,你又如何能逃?”

血脉相连?封在我身上?

小伟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粗糙的洞壁上,也浑然不觉疼痛。他想起奶奶临终前那恐惧焦急的眼神,想起那个用血写下的“跑”字,想起老乞丐疯言疯语中的“碑子落下扣了碗”……

原来,奶奶不是让他逃离凶手的追杀,而是让他逃离……逃离他自己?!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奶奶怎么会……我身上有什么……”

他下意识地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胸口、胳膊,仿佛想从皮肤下面揪出那个所谓的“东西”。触手所及,只有自己年轻而温热的血肉,以及怀里的笔记本那硬邦邦的触感。

“十七年前,你父亲马卫国,也是天生的弟马苗子,心气高,不信邪,非要自立堂口,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横死山涧。”灰八爷的意念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段与己无关的旧闻,“你母亲悲痛欲绝,随他而去。你尚在襁褓,那东西便循着血脉找上了你。马秀兰为了保你性命,耗尽半生修为,以自身堂口百年香火为引,行逆天之事,将它强行封入你体内最深处,以你肉身为棺,以她神通为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刻着小伟的认知。父亲、母亲……他从小只知道他们是意外去世,奶奶从不细说。原来……原来真相如此残酷!而奶奶她……

“那……那到底是什么?”小伟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灰八爷暗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权衡,最终,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是‘孽’。非胡非黄,非常非蟒,是横死之极怨,是修行之歧路所化,无形无质,却贪恋生魂与香火。它依附你父亲,招致祸端,又转而盯上你这血脉至亲。马秀兰封了它,却也等于在你体内埋下了一颗种子。如今她身死道消,封印松动,那种子……要发芽了。”

发芽?!

小伟遍体生寒。所以他才会被黄皮子盯上,称他为“弟马”?所以奶奶的堂口才会……他猛地想起家里供桌上那几个倒扣着的碗!难道那就是封印的象征?

“扣碗……”他失声道。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灰八爷的意念传来,“碗扣乾坤,镇压邪秽。马秀兰一死,扣碗无人加持,效力大减。那些黄家的崽子们,不过是嗅到了‘孽’即将破封散发出的气息,想来分一杯羹,或者……将其引回它们主子那里。”

所以黄皮子们要带他“回去”!回哪里去?它们的主子又是谁?和奶奶的死有关吗?

无数疑问在小伟脑中炸开,但他抓住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奶奶……奶奶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是不是因为封印松动?还是……因为那些黄皮子?”

灰八爷沉默了。巢穴里只剩下那些侍立四周的巨鼠们细微的呼吸声,以及小伟自己狂乱的心跳。

过了许久,那古老的意念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马秀兰的道行,若非封印反噬,寻常黄皮子伤不了她。她的死,蹊跷。或许是封印将破,引来了更麻烦的东西;或许……是有人,或有什么,不想让她继续守着这个秘密,也不想让那‘东西’落在黄家手里。”

更麻烦的东西?还有人?

小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奶奶的死,竟然真的与他有关!是他体内的这个“孽”,引来了灾祸,连累了奶奶!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

“那我……我该怎么办?”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把它弄出来!把它从我身体里弄出去!灰八爷,您既然知道,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奶奶说您欠她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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