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临界(1/2)
手中的旧纸和油皮仿佛烙铁般滚烫,又似寒冰般刺骨。老三带来的信息像一把锈钝的钥匙,强行插进我记忆的锁孔,却只拧动了一半,留下更令人窒息的扭曲和痛楚。
替身。名单。水狱。看守。
这些词在我脑中疯狂碰撞,与镜中“他”的诡笑、河床黑石的冰冷触感、那双无处不在的凝视交织在一起。
我不能等了。等待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彻底吞噬,或者变成另一个“他”,在镜中等待着下一个“我”。我必须知道真相,在我还“是”我的时候。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是那个说出“名单”的嘎玛老爹。
我裹紧大衣,冲入黄昏的寒风中,朝着嘎玛老爹家的方向走去。残阳彻底沉入山脊,最后的余晖被大地吞噬,温度骤降。真正的夜,属于高原的、能冻彻灵魂的夜,开始了。
雪线在远处山巅模糊不清,仿佛一道灰白的疤痕,横亘在天与地之间。而我正行走在人生的雪线上,脚下是现实的薄冰,下方是未知的、漆黑的深渊。
嘎玛老爹的家在乡子最边缘,一座低矮的土坯房,背靠着黢黑的山影,仿佛随时会被吞噬。屋里没有灯,死寂得可怕。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快步上前,敲门。门板冰冷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
没有回应。
我又用力敲了敲,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显得异常空洞。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不是被我敲开的,而是原本就虚掩着。
一股浓烈的、陈旧的藏香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
“嘎玛老爹?”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推开门。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佛龛前一点微弱的酥油灯苗在跳动,将墙壁上挂着的唐卡和法器映照得光影幢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嘎玛老爹直接挺地躺在卡垫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他的儿子多吉——蹲在火塘边,火塘是冷的。他抬起头,眼眶深陷,脸上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悲恸。
“你来了。”他嘶哑地说,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来。
“嘎玛老爹他…”我的心沉了下去。
“阿爸走了。”多吉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在昨天夜里。很安详。”
昨天夜里?那正是老三来找我,带回油皮纸和“名单”之说的时候!嘎玛老爹几乎是在交出那样东西的同时,或者之后,立刻去世的?
是巧合?还是…交出那个秘密,本身就耗尽了了他最后的心力,或者…触犯了某种禁忌?
“节哀…”我干涩地说道,目光扫过嘎玛老爹的遗容。酥油灯的光下,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微笑。那笑容,竟让我莫名联想到镜中“他”的似笑非笑!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多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低声道:“阿爸走的时候说,他把该送出去的东西送出去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他的债还清了。他还说…‘镜子醒了,名单上的名字又开始动了,雪线要往上爬了’。”
镜子醒了…名单上的名字动了…雪线要往上爬了!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雪线上升,意味着冰雪覆盖的范围扩大,意味着那个“冰冷”、“非人”的世界正在侵蚀现实的世界!
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问道:“多吉,老爹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话?关于河床,关于镜子,关于…我?”
多吉缓缓摇头:“阿爸只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说,答案不在他这里,在…”他抬起手,指向门外,指向那片被夜幕笼罩的、漆黑的方向,“…在水里,在名字朝下的石板上。只有自己去看,才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难道我的名字,也赫然列于那水狱的名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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