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残响与烙印(2/2)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却极其尖锐的耳鸣声,毫无征兆地猛地刺入我的大脑深处,像一根烧红的钢针!与此同时,右手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无数冰针同时穿刺、搅动的悸痛!这痛感并非来自表皮,而是源于血肉深处,源于那正在蔓延的黑色纹路!
眼前的景象瞬间晃动、重叠、扭曲——
我仿佛不再站在冰冷坚实的河岸,而是漂浮了起来,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左右,只有绝对的虚无和寒意。下方,是模糊不清的大地轮廓,那条黑色的河床像一道扭曲的、丑陋的疤痕贯穿其中。然后,视野仿佛被强行拉近、放大……我看到几个微弱的光点(是项目部的后续人员?他们收到了消息,正赶来接应或调查?)正在从远处的山坳后,沿着蜿蜒的土路,高速接近这片区域。视角猛地切换,投向更远处,格拉乡那片稀疏的灯火中。大部分窗口是昏黄的、温暖的,但其中有几个窗口,却亮着不同寻常的、幽蓝色的光,那光芒稳定而冰冷,与周围的暖色格格不入,像是黑暗中的灯塔,又像是……等待的眼睛。
紧接着,一个冰冷、愤怒、仿佛由万古寒冰雕琢而成,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的意念,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蛮横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锚点……已标记……逃不掉……”
幻象和声音骤然消失,如同被利刃切断。
我猛地一晃,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栽倒在雪地里,被眼疾手快的老三一把用力扶住。
“怎么了?!”他急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们……又有人来了……”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指着光点出现的那个方向,手掌深处那冰针穿刺般的悸痛仍未消退,持续提醒着我刚才那并非幻觉,“还有……乡里……也有不对劲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那短暂的、奇异的“视觉”,那仿佛是透过“他”的视角,或者说是通过我手上这个刚刚形成的、不稳定的烙印,与那个黑暗世界残留的一丝连接所感知到的破碎信息。我是“锚点”,所以我能被“感知”,同时,我也能模糊地“感知”到与“它们”相关的事物?
老三听着我这颠三倒四、近乎梦呓的描述,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怀疑或不解。经历了河底那颠覆认知的一切,常理早已被彻底颠覆。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我指的方向,又凝重地望了一眼格拉乡的灯火,当机立断:
“必须离开这!马上!”
我们迅速行动,强忍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冰冷。老三再次返回项目部那辆死寂的越野车,动作麻利地翻找。他找到一个急救包,二话不说,用里面的大卷绷带,胡乱的、一层又一层地将我右手掌心上那道诡异伤口紧紧缠绕起来,既是为了压迫止血(虽然它几乎不流血),更是为了彻底遮蔽那触目惊心的、正在变化的痕迹。他又搜刮出一些压缩饼干、巧克力、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以及一把看起来比我们自带的高级许多的强光手电。
我们不敢动用项目部的车,那目标太大,无异于自曝行踪。只能拖着疲惫不堪、冰冷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的身体,相互支撑着,沿着河岸边缘更深沉的阴影地带,朝着与我们来时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逃离这个刚刚经历了交锋的是非之地。
雪还在下,脚下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传出老远。每一步迈出,右手掌心被绷带紧紧包裹的伤口深处,都传来一阵阵冰冷的、规律性的悸动。它不再剧烈刺痛,却像一枚埋入血肉的、活着的冰冷信标,像一个无声的警报器,持续不断地、固执地提醒着我——与那个世界的连接,并未因“门”的关闭而彻底切断。我,就是那个残留的通道。
雪线在上,沉默地俯瞰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黑暗在前,如同张开巨口的猛兽,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者,躲避着人类的追捕。我们更是携带着灾难火种、行走的厄运之源。我是“锚点”,是被“标记”的存在。
“锚点……已标记……”
那个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声音,依旧在我脑髓深处回响,萦绕不去。
我知道,“他”,或者“它们”,那个存在于河底黑暗中的意志,从未真正放过我。关闭一扇巨大的、固定的“门”,代价却是让我自身,变成了另一扇更小、更隐蔽、可以移动的“门”。这扇“门”更加脆弱,也更加不可控。
这场噩梦,只是换了一种更加贴身、更加无孔不入的形式,远未结束。它,现在与我同在,就在我的掌心跳动,在我的血液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