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极夜将至(2/2)
门口的保镖动了动,似乎想进来,但房舫抬手制止了。他往前又走了两步,离她只有三米远。这个距离,袁源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风暴,能看到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跟我回去。”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商量,是命令。
袁源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不。”
这个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房间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房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或者动摇的痕迹。但他找不到。她站在那里,苍白,瘦弱,但眼神是坚定的,甚至是……决绝的。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危险。
“我说,不。”袁源重复,握着刀的手更紧了些,“我不会跟你回去。”
短暂的死寂。
然后,房舫笑了。那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笑,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骇人的寒意。
“你以为你有选择?”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踏进了她可以攻击的范围,“袁源,你看看你现在在哪里。看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离开我,你连一个星期都撑不下去。你现在跟我嘴硬,是因为你还没尝够苦头。等你在这种地方冻死、饿死、被那些流浪汉欺负的时候,你会哭着求我带你回去。”
他的话像刀子,精准地扎向她最深的恐惧。但袁源没有退缩。她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甚至往前挪了半步。
“那又怎样?”她说,声音开始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开始上涌,“冻死、饿死、被欺负死——那至少是我自己选的路。至少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被你关在一个金色的笼子里,当一个没有灵魂的摆件!”
“摆件?”房舫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终于冲破压抑,席卷了整个空间,“我给你的是一切!是最好的房子,最好的衣服,最好的生活!所有人都羡慕你!所有人都想成为你!你现在跟我说那是笼子?!”
“那就是笼子!”袁源也提高了声音,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但她强行忍住了,“一个铺着天鹅绒的笼子!你剪掉我的翅膀,不让我飞,然后告诉我外面有风雨,还是笼子里安全!房舫,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你问过我开不开心吗?你没有!你只是按照你的想法来安排我的一切!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想要你!”房舫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又往前逼近一步,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不到了,“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有什么错?!我爱你!这有什么错?!”
“这不是爱!”袁源吼回去,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的声音更大,更尖锐,“这是控制!是占有!是病态!你根本不关心我快不快乐,你只关心我是不是听话!你只关心我是不是完全属于你!那不是爱!那是病!”
“闭嘴!”房舫猛地抬手,像是要挥过来,但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眼睛红得可怕,胸口剧烈起伏。
门口的保镖又动了,这次走了进来,但房舫一个眼神过去,那人又退了回去,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是暴风雨前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彻底爆炸。
袁源喘着气,眼泪不停地流,但她没有擦,也没有移开视线。她死死盯着房舫,看着这个她曾经爱过、也曾经惧怕过的男人,看着他此刻脸上那种混合着暴怒、受伤、和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小曦呢?”她突然问,声音哽咽,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把小曦怎么样了?”
提到孩子,房舫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他很好。有最好的保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环境。比你在这里能给他的,好一万倍。”他盯着她,“袁源,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跟我回去。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而不是让他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孩子。”
这是最狠的一刀。直戳她最痛的地方。
袁源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小曦……她的孩子……每次想到他,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房舫说得没错,她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她甚至没能陪在他身边看他长大……
“完整的家?”她抬起头,看着房舫,眼泪流得更凶,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一个控制狂父亲和一个行尸走肉母亲组成的家,就是完整的家吗?一个孩子从小看着他的母亲像个精致的木偶一样活着,没有一点笑容,没有一点灵魂,这就是最好的成长环境吗?房舫,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只会用你的方式毁了所有人!”
“我毁了所有人?”房舫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可怕,他往前走完最后一步,现在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袁源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喷出的热气,“袁源,是你先毁了这一切。是你先逃跑的。是你先抛下我和孩子的。现在,你反过来指责我?”
他伸出手,不是要打她,而是想要碰触她的脸。但袁源猛地往后一退,背脊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同时,她抬起了握着刀的手,刀刃对准了他。
“别碰我。”她声音嘶哑,但异常坚定。
房舫的手停在半空。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刀,那把廉价的、不锋利的面包刀,然后,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
“你想用这个对付我?”他轻声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荒谬,“袁源,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我的人吗?你知道就算你现在捅我一刀,你也走不出这个小镇吗?”
“我知道。”袁源说,握刀的手在发抖,但依旧对准他,“但至少,我试过了。”
四目再次相对。这一次,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屋子里交错。
窗外的天色,正在一点点亮起来。但袁源知道,她的极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