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牢笼里的日常(1/2)
日子以一种诡异而平静的节奏,滑入了某种新的“常态”。
清晨七点,袁源会被生物钟准时唤醒。她会在主卧的独立卫生间洗漱,用温水仔细清洁脸颊,看着镜子里那张日渐恢复气色、但眼底总藏着一丝倦怠的脸。她没有化妆,只是简单涂抹基础护肤品。衣柜里挂满了当季新款,从家居服到外出装,一应俱全,都是房舫让人按照她的尺寸和喜好送来的。她通常会选最舒适的家居服——柔软的真丝,或亲肤的羊绒。
七点半,她会下楼。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中西式都有,摆盘精致。房舫通常已经在主位,面前摆着咖啡和财经报刊。他会抬起头,对她点点头,说一声“早”,然后继续看报。袁源会回一句“早”,然后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安静用餐。
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少,且大多围绕着日常琐事:小曦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天气如何,午餐想吃什么。平淡,客气,像一对相处多年、激情早已褪去的中年夫妻。
用餐完毕,房舫会去书房处理工作,或者去公司。离开前,他会对她说:“我走了。”袁源会点头:“路上小心。”
然后,一天中完全属于她的时间开始了——如果那能被称为“属于”的话。
上午,她会去婴儿房陪小曦。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小家伙长得很快,已经能稳稳地坐着,对一切充满好奇,咿咿呀呀地试图说话。袁源会抱着他,给他读绘本,陪他玩玩具,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柔软的地毯上爬来爬去。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推着婴儿车,在别墅的后花园散步。花园很大,有精心打理的花圃、蜿蜒的小径和一个小小的玻璃阳光房。保镖会远远地跟着,保持在既能看见她们,又不至于打扰的距离。
有时候,房舫中午会回来吃饭。如果回来,餐桌上会多些话题,但依然围绕着无关紧要的内容。他会问问小曦上午的情况,或者说说公司里某件无关痛痒的趣事。袁源会听着,适时回应几句。气氛说不上亲密,但也算不上冰冷,更像是一种经过精心计算的、礼貌的疏离。
午饭后,房舫会回书房小憩或继续工作。袁源则有自己的“日程”。
书房隔壁,有一间朝南的房间,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画室。这是房舫“让步”的体现之一。画具齐全,从最专业的颜料、画布,到各种型号的画笔、画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版画机和雕塑工作台。阳光充足,视野开阔,能看见花园里最好的景致。
袁源大部分下午时光都在这里度过。她重拾了画笔,但不再画那些脆弱的花卉。她开始画一些抽象的东西,大块的色块,扭曲的线条,混沌的形状。色彩时而浓烈得像要燃烧,时而灰暗得如同永夜。她画得很投入,有时一画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手腕酸痛,颜料沾满手指和围裙。
她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只是觉得必须画。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那些被压抑的渴望,那些深夜惊醒时的恐惧和茫然,都需要一个出口。画笔和画布成了她唯一的泄洪闸。
房舫从未对她的画作发表过任何评论。他偶尔会站在画室门口,静静地看一会儿,然后默默离开。有一次,袁源画到一半,猛地回头,发现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眼神深沉地看着画布上那片混乱的暗红色,像一片干涸的血迹。两人目光相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下午四点半,是袁源的“外出时间”。这是谈判协议的一部分——她可以自由外出,但需告知去向,且有司机和保镖跟随。她通常去两个地方:市区的艺术书店,或者某个小型美术馆。她会在书店待上一两个小时,翻阅画册,购买一些新的颜料或画具。在美术馆,她会在一幅画前驻足很久,有时能站上半个小时,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抽离,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
司机和保镖会耐心地等在外面,或者隔着一段距离,确保她的安全,也确保她不会“越界”。她尝试过一次,在从美术馆出来的路上,拐进了一条小巷里的独立咖啡馆,想一个人坐坐。但不到五分钟,保镖就出现在门口,礼貌而坚定地“提醒”她,该回去了。她没有争辩,安静地起身离开。
她知道,所谓的“自由”,是有半径的。而这个半径,由房舫决定。
傍晚,她回到别墅。如果房舫不加班,他们会一起用晚餐。晚餐比午餐正式一些,有时甚至会开一瓶酒。话题依然有限,但房舫会尝试多说一些,关于他看的某本书,或者某个艺术展的资讯——他在努力“投其所好”,虽然显得笨拙而刻意。
晚餐后,是陪小曦的亲子时间。房舫会放下工作,参与到育儿中。他会笨拙地给孩子洗澡,念睡前故事,虽然语气平板,但很认真。小曦似乎很喜欢父亲低沉的声音,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时候,一家三口聚在婴儿房里,灯光温暖,气氛是难得的平和。袁源会看着房舫小心翼翼的侧脸,看着他抚摸孩子头发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心里某个角落会微微松动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覆盖。
晚上九点,小曦入睡。一天中最后的、也是最微妙的时刻到来。
主卧和旁边的客房都被使用着。这是另一个“新规”。他们分房而居。房舫没有强迫她回到主卧,甚至主动提出了这个安排。他说:“你需要时间适应。我睡客房。”
每晚,他们会互道晚安。房舫会站在她的房门口,说:“早点休息。”袁源会点头:“你也是。”然后,各自回房,关上房门。
门一关,就是两个世界。
袁源的房间,是她最后的堡垒。她可以在这里彻底放松,不需要维持任何表情,不需要说任何违心的话。她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庭院里的夜灯,发呆很久。有时会拿出那本花卉图鉴翻看,有时会继续在速写本上涂抹。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感受着心底那片巨大的、无声的空洞。
她不知道房舫在隔壁做什么。也许在工作,也许在看书,也许……也在发呆。他们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这种生活,平静,有序,甚至堪称“优渥”。她拥有最好的物质条件,拥有陪伴孩子的权利,拥有有限但确实存在的“自由”,还有一个至少在努力“尊重”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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