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李婶(1/2)

张舒铭送走赵氏父女,回头看见陈雪君还蹲在地上翻《本草纲目》,手指捏得书页窸窣响。他蹑手蹑脚凑过去,突然在她耳边说:这书里是不是新加了醋柴胡一节?我闻着味儿挺冲。

陈雪君啪地合上书站起来:人家赵小姐刚才看你的眼神,才叫黄连甘草两重天——又甜又苦呢。说着把书塞进他怀里,故意让书角轻轻撞到他胸口。

张舒铭抱着书哎哟一声:赵教授明天还派人送古籍来,说是能当护身符。他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攒个《吃醋大全》,先请你当顾问?

谁要吃醋!陈雪君扭头就往山下走,发梢扫过路边的狗尾巴草,李婶家的红薯卖完了,今天晚上都在等你过去呢!

山风卷起她的抱怨,混着张舒铭低低的笑声。他三两步追上去,隔着她半步距离晃了晃手里的《本草纲目》:等等我,这书里还缺一味药——专治走路比风还快的姑娘。

松涛声里,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掠过石阶,惊起草丛里偷听的麻雀。

山风还沾着松针的潮气,“你慢点儿,” 张舒铭伸手替她拂掉裤脚的草屑,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脚踝,见她缩了缩脚,又故意逗她,“上次帮王大爷修水车,裤脚沾了泥,你念叨了我三天,今天自己蹭了草汁,倒不说话了?”

陈雪君回头瞪他一眼,手里的布包往他怀里塞了塞 —— 里面是给李婶带的缝衣针和线,早上卫生所盘点物资时多出来的。“那能一样?王大爷家的泥是你故意踩的,说什么‘接地气好干活’,结果回家洗了两盆水还没干净。”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前方矮矮的土院墙,“你看李婶家的晒场,今天太阳好,玉米肯定晒得脆生。”

说话间已到院门口,木栅栏没关,推开时 “吱呀” 响得比李婶家的木门还欢。满院的金灿灿瞬间撞进眼里:二十多个竹筛子在晒场上摆成两排,每个筛子里都铺着厚厚的玉米粒,夕阳洒在上面,像撒了一地碎金,风一吹,玉米粒互相碰撞,发出 “沙沙” 的轻响,比村口老槐树上的蝉鸣还悦耳。

李婶正蹲在最西边的筛子旁挑杂质,蓝布围裙上沾了不少玉米须,花白的头发用根红绳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她手里捏着根细竹片,指尖飞快地把混在玉米里的小石子、枯叶子挑出来,扔进旁边的陶盆里。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突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 是早上给玉米翻晒时沾的,却洗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洗不掉的土黄色印子。

“婶!” 陈雪君先喊了一声,李婶抬头看见他们,手里的竹片 “当啷” 一声搁在石磨上,石磨盘上还沾着去年磨面剩下的麸子。她站起身时,手里攥着本卷边的蓝布账本,账本封面用浆糊粘过好几回,边角都磨得发白,里面的纸页也泛黄了,有些地方还沾着水渍。

“可算来了!” 李婶拉着陈雪君的手往屋里走,掌心的老茧蹭得陈雪君手腕发痒,“今天老周从合作社过来,把最后一批红薯款结了,你看 ——” 她翻开账本,手指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划过,停在一行红铅笔圈住的字上:“红薯款,1260 元”。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却格外用力,笔锋都快把纸戳破了。

“比去年多卖了三百多呢!” 李婶的声音里带着颤,她又往后翻了两页,指着一行淡蓝色的字迹:“这是开春买红薯苗的钱,花了八十;这行是给小军买文具的,五块三;还有上个月他感冒,抓药花了十二 ——”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在数着日子过。“现在好了,小军的冬衣钱、明年的学费,这下都有着落了!”

陈雪君凑过去看账本,指尖轻轻点在 “红薯六毛五一斤” 的字样上,指甲盖是淡粉色的,跟账本的黄形成鲜明对比:“还是张老师主意好,上次跟合作社老周谈价,硬把五毛八谈到六毛五,不然哪能多卖这么多。”

张舒铭刚要开口谦虚,李婶已经转身往灶房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灶房在堂屋东边,灶台是用黄泥砌的,上面摆着个黑铁水壶,壶底积着厚厚的水垢。她从灶台上方的木架上拎下一个铁皮茶罐,罐口缠着的红绳都褪成了粉色,罐身还印着 “供销社专供” 的字样,只是字迹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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