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二站·苗疆禁地(1/2)
十万大山的雾气,是活的。
这是林凡踏入这片土地后的第一个认知。
那雾不是寻常山间的水汽,而是带着粘稠质感的灰白色,贴着地面缓慢蠕动,像有生命的实体。雾气中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气味——腐叶的甜腥、某种草药的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虫豸的腥气。
林凡站在进山的路口,脚下是最后一段水泥路,再往前,就是被当地人称为“虫径”的泥土小道。路两旁立着两根已经风化严重的木桩,上面用暗红色的漆画着扭曲的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林凡认知中的少数民族文字,倒像是某种虫爬过的轨迹。
手机在这里彻底没了信号。导航软件上那个代表着“蛊寨”坐标的红点,在进入山区边缘后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好在临行前,阿无从便利店内部数据库里调出了一份手绘地图的扫描件,据说是三十年前某位前辈留下的。
林凡展开那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用细毛笔勾勒出蜿蜒的山势,关键节点旁标注着小字:“三岔路择左,见血藤则右转,遇无风自响的铃林需默念过路咒……”
“跟解密游戏似的。”林凡苦笑着收起地图,抬头望向被雾气笼罩的群山。
山是墨绿色的,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树木长得奇形怪状,有些枝干扭曲如挣扎的人形,有些叶片边缘带着不自然的锯齿。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但那声音尖锐刺耳,不像活物,倒像是金属摩擦。
他从背包里取出苏婆婆给的骨哨,放在掌心端详。
骨哨只有拇指长短,触手温润,像是被摩挲过无数次。上面刻着的符文在灰白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林凡深吸一口气,将骨哨凑到唇边。
没有用力吹,只是轻轻松了口气。
“呜——”
哨声出乎意料地低沉,不像骨制品该有的清脆,反而像某种野兽的低鸣,在山谷间层层荡开。声音传出去的瞬间,四周的雾气似乎停滞了一瞬,林间的虫鸣鸟叫也全都消失了,整片山区陷入诡异的寂静。
林凡等待着。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前方的雾气忽然翻涌起来。不是被风吹动,而是从内部被什么东西搅动。雾气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小径的泥地上,有东西在爬。
林凡眯起眼睛,看清那是一队通体碧绿的蚂蚁,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排成笔直的一线,从雾气深处延伸到他脚下。蚂蚁的队伍首尾相接,在泥地上组成了一个清晰的箭头,指向大山深处。
“引路蛊。”林凡认出了这东西——阿无在他出发前恶补的“苗疆常识”里提到过,这是蛊寨对外来者的一种指引方式,但通常只用于受邀的客人。
看来苏婆婆的信物,比他想象的更有分量。
他收起骨哨,跟着蚂蚁队伍踏入小径。
雾气在身后重新合拢,隔绝了来路。能见度不到五米,周围的树木在雾中影影绰绰,像是蛰伏的巨兽。脚下的小径崎岖湿滑,林凡不得不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走了约莫半小时,蚂蚁队伍忽然停下,在原地打转。
林凡也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的雾气稍淡,能看清是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立着三块石碑,呈品字形排列,石碑上刻满了虫形文字。而在石碑之间,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靛蓝色的土布衣裳,袖口和衣襟用彩线绣着繁复的虫鸟纹样。她赤着脚,脚踝上戴着一串银铃,但奇怪的是,那些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女子正低头编着什么,手指翻飞。林凡看清她手中是一根细细的草茎,草茎在她指间穿梭,渐渐成形——那是一只蚱蜢,栩栩如生。
“苏婆婆的哨声,我听到了。”女子头也不抬,声音清脆,带着明显的苗疆口音,“但她没说你来得这么快。”
林凡心中一动:“您是苏婆婆的故人?”
“故人?”女子终于抬起头。她的脸很小,五官精致,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浸在深潭里的黑曜石,“苏婆婆上次来苗疆,是我阿婆还是个姑娘的时候。你说我算不算‘故人’?”
她说着,将编好的草蚱蜢放在掌心,轻轻一吹。
草蚱蜢的翅膀颤动了一下,竟真的活了过来,从她掌心跳起,落在林凡肩头,触须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又跳回女子手中,重新变回草编的物件。
“障眼法?”林凡问。
“是‘活蛊’。”女子纠正道,“万物有灵,草叶也有。我叫阿吉娜,我阿婆叫桑珠,是苏婆婆当年在苗疆结拜的姐妹。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林凡嘴角抽了抽——这姑娘看起来比他还小几岁。
阿吉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撇撇嘴:“怎么,不服?你们汉人就是死脑筋,年纪大辈分就大?在我们这儿,蛊术高低论辈分。我五岁就炼出第一只本命蛊,十岁能驭百虫,十五岁得了‘蛊女’称号。你呢?会什么?”
林凡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那是便利店的标准配备之一。他咬破指尖,用血在符纸上迅速画了一个简单的“净”字符,然后单手结印,低喝一声:“启!”
符纸无火自燃,青白色的火焰腾起,周围的雾气像是遇到克星般迅速退散,露出一片直径三米的清明区域。火焰燃烧了三息后熄灭,符灰飘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阿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血符术……还有点意思。”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行吧,看在你不是完全没用的份上,跟我来。但记住,进了寨子,三条规矩——”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往下按:
“第一,别乱碰任何你不认识的东西,包括花草、石头,尤其是虫子。”
“第二,别喝陌生人给的任何液体,除非我点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她盯着林凡的眼睛,一字一顿,“在蛊寨,不要说谎。这里的蛊,最擅长嗅探谎言。一旦被认定是‘不诚之人’,你会被种下‘舌蛊’,这辈子都说不出真话了。”
林凡郑重地点头:“明白。”
阿吉娜这才转身,走向那三块石碑。她在每块石碑前停留片刻,手指在虫形文字上轻轻划过。当她触碰到第三块石碑时,石碑后的空气忽然泛起涟漪,像水面被投入石子。
“走吧。”她率先踏入那片涟漪,身影瞬间消失。
林凡紧随其后。
穿过涟漪的瞬间,有种穿过一层薄薄水膜的触感,冰凉,带着轻微的阻力。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雾气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环形的山谷,四面环山,只有头顶一片圆形的天空。山谷里密密麻麻地建着吊脚楼,全都是竹木结构,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斜坡上。楼与楼之间用竹桥连接,纵横交错,宛如迷宫。
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谷中央的那座建筑——那是一座三层高的竹楼,比周围的吊脚楼大出三倍不止,屋顶铺着深黑色的瓦片,檐角悬挂着上百个风铃。此刻无风,那些风铃却自己在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却杂乱的叮当声。
“那就是寨主的‘虫楼’。”阿吉娜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也是每次‘蛊王之争’的地方。”
林凡的目光从虫楼上移开,落在山谷里的人群上。
这里的人穿着与阿吉娜类似,但纹样更加繁复。男女老少都有,或坐或立,或在竹桥上走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东西”——有人肩头趴着巴掌大的彩色蜘蛛,有人腕上缠着翠绿的小蛇,有个老婆婆甚至让一只拳头大小的蝎子在她白发间爬行。
当林凡和阿吉娜出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那不是欢迎的眼神,而是审视、警惕,甚至带着敌意。无数道视线在林凡身上扫过,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看透。
“外来者。”
“汉人。”
“这个时节来……也是为了那东西?”
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用的是苗语,但林凡莫名能听懂大意——是肩头那只草蚱蜢,阿吉娜刚才又把它放在林凡肩上,此刻正微微发烫,传递着翻译后的意思。
“别理他们。”阿吉娜面不改色,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座吊脚楼,“跟我来,先见我阿婆。”
竹楼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干花的混合气味。一个老妇人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杆,正慢悠悠地抽着。她的脸上布满皱纹,像一张揉皱后又摊开的树皮,但那双眼睛却清澈锐利,与阿吉娜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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