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本堂书声,稚子各性情(1/2)
洪武十五年的初夏,阳光透过大本堂高大的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香与旧书卷的沉韵,堂内墙壁悬挂着朱元璋御笔书写的《劝学诗》,笔锋遒劲,字句间透着开国帝王对后辈 “守业需先修心” 的期许。讲台上,须发皆白的翰林学士王汝玉正襟危坐,手边铜制镇纸刻着 “洪武年制”,竹制戒尺静静搁在《论语》旁,他声音抑扬顿挫,将 “学而时习之” 的篇章送进堂内每个角落,却未察觉台下三位皇孙的心思,早已分出了不同的方向。
下方案几严格按长幼序次排列,朱雄英的案几略靠前半尺,边缘浅刻 “皇长孙” 三字,虽不显眼却透着规制;案上砚台是他自己琢磨改良的带槽样式,墨汁顺着凹槽精准流向笔尖,免去了频繁蘸墨的麻烦 —— 这是他上次去工械局,见工匠磨墨费时而想出的小点子。朱允炆的案几在中间,笔杆缠着素色丝线,是吕氏怕他握笔打滑特意缝制的,案角还压着一张折叠的小纸条,露出的边角能看到 “不可落后” 的字迹。最侧的是朱允熥的案几,上面沾着几点未干的墨渍,显然是小家伙方才走神时胡乱涂抹的痕迹。
朱雄英穿着宝蓝色小儒衫,坐姿端正如仪,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外 —— 那里能看到工械局的方向。他一手执笔,指尖在书卷空白处偷偷画着简易玻璃窑草图,窑门、火道的线条稚嫩却清晰,甚至还标注了 “控温口” 的位置。「夫子讲‘学而时习之’,若用在工械局多好,」他心里嘀咕,「上次教老张头算窑温,他总把‘8’和‘3’弄混,要是像背书一样每天练两遍新算法,哪会浪费那么多玻璃料?」正想着,王汝玉的目光突然扫来,他慌忙用手盖住草图,指尖还沾着一点墨痕,像只偷藏糖的小狐狸。
身旁的朱允熥早坐不住了,鹅黄色儒衫袖口蹭满墨渍,小脑袋歪着盯着窗棂上的麻雀,小胖手攥着毛笔在纸上画圈,圈越画越大,最后竟连成了 “大饼” 的形状。听到朱雄英憋笑的轻响,他咧嘴露出缺牙的豁口,刚想叫 “哥哥看”,就被朱雄英的 “嘘” 声拦住,随即也学着把手指竖在嘴边,只是那圆乎乎的脸蛋配上严肃的表情,反倒像在扮鬼脸,惹得朱雄英差点把墨汁笑洒。
另一侧的朱允炆始终脊背挺直,月白色儒衫衬得他比同龄孩子更显拘谨。他每听王汝玉讲一句,就低头瞥眼案角的纸条,再飞快地默念原文,小眉头蹙成一团:「‘不亦说乎’是高兴,可要是答不出先生的问题,娘亲会不会失望?她早上还说,‘雄英聪明,你要更用心’……」他下意识抬眼望向来旁听的吕氏,对方正用手指轻叩腰间玉佩 —— 那是两人约定的 “专心” 信号,他立刻收回目光,指尖攥紧手帕,指甲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皇长孙殿下,” 王汝玉放下书卷,目光落在朱雄英身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何解?”
朱雄英站起身,悄悄把盖在草图上的手移开,朗声道:“回先生,此句是说学习知识后,时常温习、用到实处,自然会有愉悦。就像玩鲁班锁,多练几次就能熟练解开;也像算窑温,每天用新算法练一遍,下次就能算得又快又准,少浪费些材料 —— 这便是‘时习’的乐趣。”
王汝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却仍板着脸:“殿下聪慧,能知‘学以致用’,然圣贤书讲的是修身治国,莫将工匠之术过多掺进。”
“是,先生。” 朱雄英吐吐舌头坐下,趁人不注意,把画着窑图的纸页悄悄翻了过去,心里却不服气:「修身治国,不也得先让百姓有饭吃、有好用的东西吗?」
“皇次孙殿下,” 王汝玉转向朱允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以为如何?”
朱允炆立刻起身,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深吸一口气才敢开口:“回先生,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共论学问,是很快乐的事。”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先生常说‘学而优则仕’,朋友当是切磋圣贤言的良伴,而非…… 只顾玩闹之辈。” 这话刚出口,他就感觉朱雄英的目光扫来,慌忙低下头,耳尖泛红,像是说错了话一般。
王汝玉点点头:“坐下吧,谨记‘友直友谅’,莫要失了君子气度。”
轮到朱允熥时,王汝玉的语气温和了许多,甚至往前凑了凑:“皇三孙殿下,今日学了哪几个字?”
朱允熥茫然抬头,举起画满墨圈的纸,奶声奶气地喊:“先生,熥儿画大饼!能给哥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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