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荐举补朝堂，稚子析利弊（2/2）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但“结党营私”、“阻塞贤路”这两个词，却精准地戳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深的顾虑。朱标在一旁微微颔首，对儿子能如此清晰地剖析利弊感到欣慰。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孙儿的话，正好说中了他推行荐举制时最大的隐忧——如何确保荐举的公正性，如何防止其成为朋党的温床。

“嗯，你父子二人所虑，不无道理。”朱元璋沉声道，“咱岂能不知其中关窍？故而，荐举非是放任自流！咱要定下严规：其一，荐举之人，须有真才实学，德行无亏，需有具体事迹佐证，不得空泛褒扬！其二，实行‘连坐’！荐主需为被荐举者担保！若被荐者日后贪赃枉法、庸碌无能，荐主同罪论处！以此督促百官，慎之又慎！”

朱雄英心中暗叹，爷爷果然想到了用“连坐”来约束。

「连坐能起到一定威慑作用，但…利益勾连之下，风险共担也可能变成同盟更紧密啊。而且，如何判断‘真才实学’、‘德行无亏’？还是主观判断…」

但他知道，这已是祖父在当前形势下能想到的最佳制衡手段了。他适时地表示赞同：“爷爷深思熟虑，连坐之法，确能令荐主更加慎重。”

朱元璋见孙儿理解了自己的用意，脸色稍霁，继续说道：“此外，荐举上来的人，咱要亲自考核！或策问政事，或观其言行，绝不容许滥竽充数者混入朝堂！荐举，只是广开才路，最终用与不用，用何职司，权柄仍在咱手！”

这番话，充分展现了朱元璋对权力的牢牢掌控以及事必躬亲的风格。

朱雄英知道，在祖父强势的统治下，荐举制或许能在初期起到积极作用，但其固有的弊端，终究难以根除。他最后补充道：“爷爷英明。孙儿以为，荐举可作为科举之补充，尤其适用于急缺实务人才之时。长远来看，或可两者并行，互相参照，或能更全面地选拔人才。”

朱标此时也开口道：“父皇，英儿此言甚是。科举取士，乃正途，可育才于长远；荐举选能，乃权变，可解困于当下。二者并行不悖，相辅相成，或为稳妥之策。”

朱元璋点了点头：“不错，你二人所见略同， 咱也是此意。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科举乃取士之正途，不可废。荐举乃权宜之策，亦不可少。宽严相济，方是治国之道。”

朱元璋下旨，重启大规模荐举。诏令各级官员举荐“孝悌力田、贤良方正、文学之士、税户人才”等，并严申连坐之法。

然而，朱雄英站在殿中，看着祖父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政，心中却有一丝隐忧。朱标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英儿，能虑及长远，甚好。然治国需循序渐进，父皇此举亦是不得已。你我日后更需留心察验，防微杜渐。”

「父王说得对。人才缺口是补上了，但由此带来的新的关系网络、新的利益团体，也悄然形成了。爷爷能用他的权威暂时压制，但未来的隐患，已经种下。这条‘快车道’，走起来固然爽快，但路况复杂，危机四伏啊。」

朱元璋似乎感受到了父子二人的沉默，亦听到孙儿的心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治国如驾车，有时需策马狂奔，有时需勒紧缰绳。何时该快，何时该慢，何时该用何法，需审时度势，权衡利弊。没有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唯有随机应变，持心公正。”

“儿臣\/孙儿谨记父皇\/爷爷教诲。”朱标与朱雄英一同恭敬应道。朱雄英明白，祖父的选择是现实压力下的必然，而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在父亲的引导下，继续观察，继续思考，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弊端，提前做好准备。洪武朝的选官制度，就在这“科举”与“荐举”的摇摆与并行中，继续探索着前路。

旨意下达之后，一时间，各地官员纷纷举荐人才，大量新人涌入官僚体系，迅速填补了空缺，朝廷的运转效率得以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