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奔吴中 璞玉蒙尘（2/2）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诸将皆露思索之色，有人微微颔首，有人则不以为然。王稗将沉吟片刻，觉得此策稳妥，至少比盲目出击或消极固守要好，便道：“韩记室此言，颇有见地。你且将方才所言，详细写成条陈，本将要斟酌后，呈报上将军定夺。”

“诺。”韩信应道，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知道，这策略即便被采纳，首功也落不到自己这个小小记室头上。但他要的，便是在这军中，埋下一颗种子，让上层知道，有他韩信这么一号人物，并非只会处理文书。

数日后，项梁一部依此策略稍作变通施行，虽未竟全功，却也成功阻滞了章邯军锋锐，小挫其气焰。王稗将在向上汇报时，提及了韩信的献策。项梁正值用人之际，闻之略感惊奇，遂下令召见韩信。

项梁军主帅大帐，比王稗将帐中更为威严，甲士环列，杀气森然。项梁端坐主位，年近五旬，面容威肃，目光如电，打量着阶下恭立、身形挺拔、神情不卑不亢的韩信。

“你便是韩信？听闻你于军略颇有见地。今日召你前来，欲听你谈谈对这天下大势之见。”项梁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这是一个更大的考验。

韩信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梳理清晰，以符合这个时代认知的方式，沉稳应答：“上将军明鉴。方今暴秦无道，海内怨沸，此乃天授之时也。然关东诸国，各怀私心，难以合力。陈王已逝，诸侯无主。将军承武信君（项燕）遗烈，振臂一呼，楚地影从，此乃莫大之基业。”

他略微停顿，见项梁微微颔首，继续道：“然欲成大事，需明‘势’与‘术’。秦虽疲敝，然关中根基尚在，章邯、王离之军仍具战力，此不可力敌，当以‘术’缓图，联结诸侯，共抗暴秦。而天下之大‘势’，在于民心。秦法酷烈，民怨如沸鼎。将军若能反其道而行之，抚百姓，纳贤才，明赏罚，则民心所向，大势可成。”

他并未直接提出过于超越时代的见解，而是基于当前形势，强调了收拢民心、团结诸侯的重要性，暗合了项梁目前扶立楚怀王的政治策略，但视角更为宏阔，指向更为明确。

项梁听罢，抚须良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汝之见识，确非寻常吏员所能及。为一记室参军，屈才了。”随即，他提高声音，“即日起，擢升韩信为执戟郎中，参赞军机！”

执戟郎中，秩比三百石，虽仍是低级军官，却已是从吏到官的跨越，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在更高级别军议中持戟侍卫、并可参赞言事的资格！这是一步重要的提升。

韩信心中微动，知道第一步目标已然达到。他躬身，沉稳谢恩：“韩信，谢上将军提拔！”

然而，就在他退出大帐，于辕门处，与一人迎面相遇。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体魄雄伟如山，容貌魁杰，目光锐利如鹰隼，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迫人霸气弥漫开来，正是项羽。

项羽也注意到了这个刚从叔父帐中出来的陌生面孔，见其气度沉静，不似寻常军吏，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目光中带着几分天生的审视与不以为然的傲然。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韩信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与绝对自信带来的压力。他微微颔首致意，侧身让开道路，姿态不卑不亢。

项羽并未停留，甚至未发一言，大步流星走入帐中，带起一阵劲风。

韩信望着那雄壮霸道的背影消失在帐帘之后，目光深邃。

“项羽……力能扛鼎，气压万夫，确是千古无二的猛将。”他心中默念，“然，刚极易折，强极则辱。为君者，岂能独恃勇力？”

他知道，此人将是未来天下最强大的力量，也可能成为他潜龙腾飞之路上，最大的障碍，或者……最关键的契机。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与脑中的万千韬略。吴中之地的风云，已因他这只小小蝴蝶的翅膀，开始悄然转向。执戟郎中，只是开始。他的目标，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