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腊月烽烟 海上初阵（1/2）

腊月初八，崂山湾的晨雾格外浓重。

天还未亮，船厂已是灯火通明。两百多名工匠和水师士卒聚集在巨大的船坞旁，看着那艘十二丈长的“探海号”帆船缓缓滑向水面。船体新刷的桐油在火光下泛着乌黑的光泽，三根桅杆高耸入雾，船首雕刻的破浪兽首狰狞威武。

鲁石大匠站在船坞旁，老眼中噙着泪花。三个月日夜赶工，终于成了。

“下——水——！”随着他嘶哑的号令，支撑船体的木架被一根根撤去。巨大的船体在涂满油脂的滑道上缓缓移动，越来越快，最后“轰隆”一声冲入海湾，激起丈高的浪花。

船身入水，稳稳浮起。

岸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工匠们相拥而泣，水师士卒挥动兵刃。三个月来的辛苦、担忧，在这一刻都值了。

韩继站在观礼台上，望着海面上那艘新船，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这不仅是艘船，更是大麦海权的象征，是未来征伐东海的利器。

“殿下，”张浒低声道，“各营已按计划就位。”

韩继点头，望向浓雾笼罩的海面：“倭人那边，可有动静？”

“麦风司最新密报：松浦义久集结对马、壹岐、平户三岛战船三十八艘，载兵两千三百人，已于三日前出海。按航程推算，今日黄昏可抵崂山湾外海。”

“两千三百人……”韩继沉吟，“倒是比预想的少。”

“松浦谨慎，不愿倾巢而出。”张浒道，“他留下了一半兵力守岛。不过这两千三百人，已是倭人在东海能调动的最大兵力了。”

“我们这边呢？”

“青州水师现有战船九艘，其中‘镇海’‘破浪’‘擎涛’三舰为老式楼船，可载兵各两百；‘探海号’新船，可载兵两百五十；其余五艘为哨船，各载兵五十。总计水师官兵一千四百人。”

张浒顿了顿：“此外，岸上埋伏了两千步卒，由赵符统领，埋伏在船厂两侧山林。顾昭带三百府兵守卫市舶司及盐场。海湾入口暗礁区，已布设水底铁索、尖木桩。”

“还不够。”韩继道，“传令：今日所有工匠、杂役，全部配发兵器，编入后备队。船厂、市舶司、盐场所有青壮，皆需参战。此战若胜，所有参战百姓，免赋三年，另有重赏。”

“殿下，让百姓参战，恐有不妥……”

“没有不妥。”韩继斩钉截铁，“这是保卫他们的家园，保卫他们的生计。他们不是在为本王而战，是在为自己而战。”

张浒肃然：“末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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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海之上，三十八艘倭船正破浪而行。

松浦义久站在最大的一艘“鬼丸号”船头，望着前方茫茫海雾。这艘船长十丈，三桅，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鬼首，船身涂着黑漆，在雾中如同幽灵。

孙老太爷站在他身旁，裹着厚厚的裘衣，仍冻得脸色发青。他虽是青州人，却从未在腊月出海——这东海冬日的寒冷，远超他的想象。

“还有多久？”松浦问掌舵的老水手。

老水手看了看罗盘，又望了望天色：“按现在的航速，申时可达崂山湾外。大人，今日雾大，是否等雾散再进攻？”

“雾大好。”松浦眼中闪过冷光，“雾越大，晋王越想不到我们会来。传令各船：进入青州海域后，熄灭灯火，噤声前行。酉时正，准时进攻崂山湾。”

“是！”

命令传下，船队中响起压低的口令声。各船开始做战前准备——检查兵器，分配箭矢，准备火油罐。倭兵们默默擦拭着手中的长刀，眼神凶悍。

孙老太爷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激动又不安。激动的是，报仇的时刻终于要到了；不安的是，这场雾实在太大了，大得让人心慌。

“松浦大人，”他忍不住道，“这雾……会不会影响我们辨认方向？”

松浦看了他一眼：“孙先生怕了？”

“不、不是……”孙老太爷连忙道，“只是担心误了大事。”

“放心。”松浦指向船头一个特殊的木架，架上固定着一件青铜器物，形如碗，中盛清水，水上浮着一枚磁针，“这是从中土传来的‘司南’，有它在，雾再大也不会迷航。”

孙老太爷这才注意到那器物，心中暗惊——倭人连中土的航海器具都有了，看来这些年确实学了不少东西。

正说着，前方雾中突然出现一艘小船的影子。

“戒备！”松浦厉喝。

所有倭兵立刻伏低身子，弓箭上弦。但那小船似乎并未发现他们，慢悠悠地划过，船上两个渔民正在收网——是青州的渔船。

松浦眼中闪过杀意，抬手正要下令攻击，孙老太爷连忙制止：“大人不可！此时动手，必会惊动岸上！”

松浦的手停在半空，盯着那艘小船渐渐消失在雾中，良久才放下手：“你说得对。传令：避让渔船，继续前进。”

船队调整航向，悄无声息地绕过那片海域。

孙老太爷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真怕松浦一时冲动坏了大事。但同时，他也暗自心惊——倭人行事之果断狠辣，远超他的想象。

若真让他们攻破青州……这青州百姓，怕是要遭大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报仇，为了重振孙家，些许牺牲……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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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崂山湾。

雾气渐渐散去，夕阳的余晖给海湾镀上一层金红。岸上，观礼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下水师官兵和工匠还在忙碌。

“探海号”停泊在码头旁，工匠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鲁石带着几个徒弟爬上爬下，检查每一处榫卯，每一根帆索。

“鲁大匠，可以了。”张浒走过来，“将士们要登船布防了。”

鲁石从桅杆上滑下来，擦了把汗：“侯爷，这船……真能打吗？它还没试航过。”

“能不能打，试试就知道了。”张浒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今日之后，你这艘船的名字，必将传遍东海。”

鲁石重重点头，退到一旁。水师士卒开始登船，搬运弩箭、拍竿、火油柜。两百五十名精锐士卒，加上三十名操帆手、二十名弩手，将这艘新船塞得满满当当。

韩继登上“探海号”，站在船楼上。这位置视野极佳，可俯瞰整个海湾。

“殿下，”赵符快步走来，“岸上埋伏已经就位。两千步卒分三队，一队在船厂东侧山林，一队在盐场西侧，还有一队埋伏在市舶司后山。弓弩三百张，滚木擂石无数。”

“顾昭那边呢？”

“顾御史已将市舶司、盐场所有账册、银钱转移到地下库房，并组织三百青壮守卫。他说，就算倭人攻上岸，也要让他们拿不走一文钱。”

韩继点头。青州这三个月的整顿，此刻终于显出成效——官吏不敢懈怠，百姓愿意出力，上下同心，这才有了一战的底气。

“殿下，”张浒低声道，“了望塔报告，湾外十里，发现不明船只踪迹。数量……很多。”

终于来了。

韩继望向海湾入口。雾气尚未散尽，海面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已扑面而来。

“传令各船：按预定阵型列阵。‘镇海’‘破浪’‘擎涛’三舰居中，‘探海号’居后，五艘哨船分列两翼。”张浒的声音在海湾中回荡，“岸上各队，听我号箭为令，不得妄动！”

“是！”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九艘战船缓缓驶出码头，在海湾中列成锥形阵。“探海号”作为最新、最大的战船，被保护在阵型中央，三根桅杆上同时升起晋王旗、靖海侯旗、水师旗。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暮色四合。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海湾入口处，黑压压的船影终于冲破雾气，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