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淮阴惊变 寒士异魂(1/2)

秦失其政,天下已显乱象。苛政如虎噬民生,徭役似山压黎庶,虽无大规模烽烟席卷,却早已是风雨欲来之势。淮阴城外,淮水潺潺东流,浪涛拍岸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片土地上世代更迭的悲欢离合,也暗流涌动着即将到来的乱世狂潮。

时值季夏,酷暑如蒸,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市集之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人声鼎沸间,却掩不住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那是百姓在苛政下苟活的疲惫,是对未知未来的惶惶不安。

突然,一阵尖锐的喧哗与粗鄙的嗤笑声,划破了市井的嘈杂。几名身着粗布短褐、满脸横肉的屠户与闲汉,如恶犬围猎般,堵住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腰间斜挎一柄长剑,剑鞘虽斑驳,却难掩其挺直的脊背与眉宇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他便是韩信。

“韩信!”为首的屠户名唤王魁,敞着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唾沫星子随着鄙夷的语气飞溅,“整日挟着柄破剑晃来晃去,人模狗样的,真当自己是哪家贵族子弟?爷今日把话撂在这,你若是个带把的,就拔剑刺我!若没这胆量,就乖乖从爷爷我胯下钻过去,爷便饶你这一回!”

哄笑声如潮水般涌起,周遭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目光各异:有麻木不仁的旁观,有戏谑取乐的玩味,亦有几缕藏在眼底、转瞬即逝的怜悯。这场景,在淮阴市井早已不是首次。韩信父母早亡、家无恒产,却偏生带着一股与市井格格不入的傲气,自然成了这些泼皮无赖彰显“勇武”、寻欢取乐的最佳靶子。

若是往日的韩信,此刻早已面色涨红如血,双拳紧握得指节发白,屈辱与愤怒会在胸中翻江倒海,可最终,还是要在现实的强权下低头——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忍气吞声,俯下那看似高傲的头颅。

然而,此刻的“韩信”,却有些不同。

就在片刻之前,一股源自两千多年后、属于现代青年麦其的磅礴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了这具瘦弱的躯体。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泛黄史书中“兵仙”的传奇与悲剧,与原本韩信记忆里的饥寒交迫、市井白眼猛烈对撞、交融。剧烈的头痛如钢针穿刺,灵魂层面的撕裂感让他几乎昏厥,幸而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与喧哗强行拽回了现实。

他(麦其,亦是韩信)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或许带着几分沉郁与倔强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茫然与震惊,更藏着一丝洞悉千年世事的深邃。无数画面在脑中闪回:史书上“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的记载,淮阴街头的胯下之辱,漂母舍饭的善意,萧何月下追贤的赤诚,登台拜将的意气风发,暗度陈仓的奇谋,背水一战的壮烈,垓下十面埋伏的辉煌……直至,长乐钟室里冰冷的竹签刺身,三族尽灭的惨烈!

“我……成了韩信?那个功高震主、结局凄惨的韩信?!”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历史的宿命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窒息。

王魁见韩信只是愣神,不言不语也不动弹,只当他是吓傻了,愈发得意。他张开双腿,拍着大腿狂笑:“怎么?怕了?赶紧钻过来,爷高兴了,还能赏你半个猪头吃!”

周围的哄笑声愈发刺耳,像无数根针,扎在旁观者的心上,却扎不透韩信此刻翻涌的思绪。

钻,还是不钻?

原来的韩信,选择了钻。他忍下了这奇耻大辱,保全了性命,留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典故,却也让这“胯下之辱”成了伴随一生的污点,成了他人攻讦他的话柄。

现在的韩信(麦其),心念电转如飞。反抗?拔剑相向?诚然痛快,可之后呢?秦法严苛,当街斗殴杀人,即便占理,也难逃重刑,甚至会被判处死刑。为了一时的意气,葬送这刚刚获得的、虽看似悲剧却暗藏无限可能的未来?不值!

更深处,那属于现代灵魂的傲气与超越时代的视野,让他对眼前这场闹剧,生出了一种近乎俯视的怜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与这等胸无点墨的泼皮纠缠,不过是徒耗精神,辱没了自己的格局。

“小不忍则乱大谋。”心中默念着这句话,麦其的冷静理智,彻底压过了原本韩信可能残存的屈辱与愤怒。他的眼神迅速归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漠,仿佛眼前的嘲讽与挑衅,都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动作从容不迫,不见半分慌乱。然后,他俯下身——姿态谈不上卑微,也没有刻意的高傲,就像是在完成一件寻常至极的小事,从王魁张开的胯下,平静地爬了过去。

整个市集,有那么一刹那的死寂。所有人都被韩信这种出乎意料的平静镇住了: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挣扎,没有痛哭流涕的哀求,甚至没有半分难堪的神色。这种近乎“坦然”的反应,反而让这场以欺凌为乐的闹剧,瞬间失去了大半的趣味。

韩信起身,依旧是那般平静,甚至没有再看王魁一眼,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掸去膝盖处沾染的尘土。那眼神,仿佛穿透了眼前这些或嘲笑、或震惊、或麻木的嘴脸,望向了千里之外的疆场,望向了更遥远的未来。

他未发一言,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中,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孤直而决绝,竟让一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看客,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寒意——这韩信,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魁张了张嘴,想再骂几句来找回场子,却觉得索然无味,最终只是朝着韩信的背影啐了一口,悻悻道:“没卵子的货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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