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地宫启钥 宫闱肃影(1/2)

夜色如墨,泼洒在骊山起伏的脊背上,将白日里厮杀留下的痕迹悄然掩盖。唯有那片被骆甲麾下禁军严密控制的区域,火把林立,甲胄森然,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以及那片狼藉战场上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墨雪独立于那块状若卧牛的巨岩之下,凝视着那道刚刚被揭示的“真正”入口。它并非想象中宏伟庄严的宫门,而是一道狭窄、幽深、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裂隙,像是山体不经意间裂开的一道伤口,向内透出阴冷潮湿的寒气,仿佛通往九幽之下的黄泉。裂隙边缘,湿滑的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隐约可见其下古老而模糊的纹路,那是岁月与精心设计的双重伪装。

“墨侯,周边已反复肃清,确认暂无伏兵。但先前混战中,那批身手极高的‘黄雀’,至少有三人趁乱遁入了地宫深处。”骆甲大步走来,沉重的甲叶随着他的步伐发出铿锵之声,染血的征袍昭示着不久前战斗的激烈。他声音沙哑,带着肃杀后的疲惫与决绝,“末将已调‘锐士营’最精锐的一部,封锁了所有已探明和推测的可能出口,确保飞鸟难渡!”

墨雪微微颔首,目光却未曾离开那道裂隙,仿佛要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黄雀’……装备之精良,远超寻常江湖势力;行动之诡秘,不似匈奴蛮横作风。”她抬起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而是虚悬在那些古老纹路之上,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与机巧,“更关键的是,他们对这地宫机关时序的把握,竟比我们格物院依凭古籍、星象反复推算的结果,还要精准一线。骆将军,他们手中掌握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对这里的了解,恐怕比我们预估的要深得多。”

“管他是什么成了精的鸟,既然钻进了这死胡同,就别想再扑腾出去!”骆甲冷哼一声,眼中厉芒如刀,扫过那幽深的入口,“墨侯,是否立刻组织精锐人手进入?迟则生变,恐被其抢占先机。”

“再等等。”墨雪摇头,语气沉稳如山,不容置疑,“第一批探路的兄弟用性命告诉我们,鲁莽的代价是什么。地宫封闭数百年,内里情况绝非仅有机关陷阱那么简单。格物院的人正在分析从入口处采集的空气和土壤样本,我们需要知道里面除了致命的机关,还有什么。”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仅容骆甲听闻,“而且,我们要等的,不只是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

骆甲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了然,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咸阳方向:“您是说……宫里的那股暗流?”

“嗯。”墨雪目光深邃,如同她此刻面对的幽深地宫,“‘昆吾藏’地图争夺如此惨烈,牵扯出‘灰雀’、云袖乃至其背后的‘贵人’,他们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勾结匈奴,也要将此图送出。如今图被我们截下,地宫入口已被找到,你认为,那位隐藏至深的‘贵人’,会甘心坐视我们轻易取得其中可能颠覆局面的宝藏或秘密吗?”她微微侧首,火光照亮她半边清秀而坚毅的脸庞,“王瑕指挥使在咸阳的压力,恐怕比我们在这里刀剑相向更大。我们在此地的每一步,既是为夺宝,也是在为她创造揪出幕后黑手的契机。”

话音未落,一名格物院的年轻院吏气喘吁吁地跑来,双手呈上一份刚书写完毕的绢帛:“墨侯,初步分析结果已出!”

墨雪接过,快速浏览。报告上字迹工整,记录着严谨的数据:“地宫内空气成分复杂,氧气略稀,确认含有微量致幻瘴疠之气,需佩戴特制面罩与滤囊。入口处土壤分析,检测到深处有异常强烈且范围极广的金属反应,其特性与古籍中记载的‘昆吾金’颇为吻合。另外……就在半柱香前,我们布置在裂隙外的‘听地瓮’捕捉到一阵极其短暂、规律、绝非自然形成的震动,来源极深,疑似……地宫深处有大型连环机关被触发或正在运转。”

合上绢帛,墨雪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她转向骆甲,声音清晰而有力:“路,已初步探明。风险,亦大致清晰。传令下去,‘破阵营’先锋第一、二队,全员佩戴格物院特制防护面罩与滤囊,检查装备弩箭、火折、探路索,一炷香后,随我入地宫!”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道如同巨兽咽喉般的裂隙,对骆甲郑重道:“骆将军,这外面,就全权交给你了。记住,无论地宫内传来任何动静,厮杀声、求救声,甚至是我的命令——没有我格物院特制的三长两短信号火光传出,任何人不得擅入!同样,也绝不许放任何非我认证之人出来!哪怕……出来的是我带来的人,没有信号,同样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骆甲抱拳,甲叶撞击之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然。

墨雪不再多言,深吸一口带着面罩滤芯传来的、略带草药清香的空气,率先迈步,身影决然地没入那道幽深寒冷的裂隙之中。数十名精心挑选的“破阵营”精锐,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沉默而迅捷地紧随其后,迅速被黑暗吞噬。

螳螂与黄雀皆已入局,而她墨雪,要去做那个掌控全局、拨动命运齿轮的……猎人。

地宫深处,未知的黑暗、沉寂了数百年的杀机,以及先一步潜入的诡秘“黄雀”,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场在九幽之下展开的生死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几乎在墨雪踏入骊山地宫的同时,远在北疆雁门郡的北庭都护府内,烛火通明。

柴武如山岳般的身影矗立在巨大的北疆舆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蜿蜒曲折的边境线,最终停留在一条名为“鬼哭峡”的险峻路径上。这里山高林密,地势复杂,是匈奴小股精锐惯于渗透的路线之一,也恰恰是距离骊山方向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条通道。

他刚收到皇帝通过特殊渠道加急送来的密报。密报言辞简练,却字字千钧:骊山变故,地宫现世,宫内暗流汹涌,匈奴或与残余势力勾结,有所异动。命他加强戒备,严防匈奴声东击西,或派遣精锐直扑骊山,或于边境制造事端,牵制北疆兵力。

“昆吾藏……果然是个烫手的山芋,引来的不光是苍蝇,还有豺狼。”柴武低声自语,声音如同磨砂石头般粗糙。他将密报凑近烛火,看着跳跃的火焰将那卷绢帛吞噬殆尽,化为一小撮灰烬。“右贤王丢了阿拔这个心腹,又折了夺取宝图的精锐小队,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忍气吞声,吃下这个闷亏。”

“大将军,”一名亲兵统领快步走入,压低声音禀报,“一个时辰前,‘夜不收’游骑在鬼哭峡南端出口附近,发现了新鲜的马蹄印,约莫十骑左右,蹄铁制式与我军迥异,深浅步距判断,皆是良驹,骑术精湛,入峡后痕迹便被刻意清扫,难以追踪。”

柴武眼中寒光乍现,如同雪原上盯住猎物的头狼。“果然来了。看来宫里那位‘贵人’,手脚伸得比我们想的还要长,消息传得也够快。”他猛地转身,走向帅案,取出一枚令箭,掷于亲兵怀中,“传令给‘锋镝营’都尉,让他点齐三百最擅山地奔袭、伪装侦察的好手,一人双马,即刻出发,不必来府禀报,直接沿‘鬼哭峡’平行路线,以最快速度秘密向骊山方向靠拢!”

亲兵接过令箭,略显迟疑:“大将军,调‘锋镝营’南下?那这边境……”

柴武大手一挥,打断了他:“就是要让他们动起来!告诉‘锋镝营’都尉,他们此去的任务,不是增援骊山守军,而是‘扮作’匈奴右贤王部派出的残兵!若遇不明势力,尤其是那些形迹诡秘、试图靠近骊山范围的,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驱赶、骚扰,把水彻底给我搅浑!既要演戏,就给我演得像一点,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匈奴人不甘心,又派出了新的夺宝队伍!”

他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沉沉的夜空,语气森然:“我们要让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知道,这趟水,很深!想摸鱼,就得做好被淹死的准备!”

“诺!”亲兵凛然领命,快步离去。

柴武的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手指重重地点在“鬼哭峡”的位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柴武,就是要做那个守住国门、操控局面的猎人,绝不容任何宵小,越过他镇守的北疆铁闸!

咸阳宫,瑶光宫漪兰殿。

夜色渐深,宫灯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晕,将殿内映照得一片暖融。林仙丽独自坐在窗下的琴案前,纤指漫无目的地拨弄着冰凉的琴弦,并未成调。殿内焚着淡淡的安神香,却似乎驱不散那无形中弥漫的紧绷气氛。

自掌事宫女云袖自尽,御赐明珠被查出内藏惑心异香后,整个漪兰殿便陷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皇帝虽未明确降旨,但殿外巡逻的禁卫明显增加了次数,往来伺候的宫人也换了一批,尤其是她身边,多了两名由王瑕亲自挑选、眼神沉静、步履轻盈的宫女,名为主仆,实为护卫。林仙丽心知肚明,自己这方小小的殿宇,已然成了风暴眼中一处微妙的平衡点。

那枚惹祸的明珠已被王瑕带走调查,但由此掀开的惊涛骇浪,却远未平息。苏姓女史前日曾借着探讨琴艺的机会,悄悄提醒她,那位性情骄矜、出身将门的张姓女史,近日似乎因她破格晋封美人之事,颇有些怨怼之言,曾在几个相熟的宫女面前,暗讽她“来历不明”、“恃宠生娇”,言语间颇多酸意与揣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