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孤城血泪 奇兵天降（1/2）

烈焰焚城后的萧县，满目疮痍。北面城墙多处坍塌，焦黑的木料与碎裂的砖石混杂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烟熏味。寒风穿过残破的垛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的灰烬，如同祭奠亡魂的纸钱。守军伤亡过半，幸存者人人带伤，疲惫与伤痛侵蚀着每一具躯体，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城内，粮草虽还能支撑一段时日，但饮水依旧紧缺，木炭几乎耗尽，严寒与疾病成为比楚军刀剑更可怕的敌人。

钟离昧虽然暂时退兵，但楚军大营依旧如同铁桶般将萧县紧紧围困。他知道，此时的萧县已是强弩之末，只需再施加最后一分力，这座顽抗了如此之久的城池，必将轰然倒塌。他下令各部轮番休整，保持压力，同时继续派遣小股部队日夜骚扰，不让守军有丝毫喘息之机。

萧县行辕，也已半毁于大火。韩信在一处尚能遮风避雨的偏厅内，听着骆甲、赵贲等人汇报伤亡与防务情况。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大将军，能战之兵，已不足四千……城墙缺口多处，虽连夜以砖石木料堵塞，但脆弱不堪，难挡楚军下一次猛攻。”骆甲的声音沙哑，眼窝深陷。

赵贲咳嗽了几声，才艰难开口：“军中伤患众多，药材奇缺……百姓中，冻饿而死者，日增数十……”

韩信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映照着跳动的微弱烛火，显示着他内心绝非平静。他走到窗边，推开残破的窗棂，望着城内死寂的街道和远处楚军营地的连绵灯火。

“蒯先生，孔参军，”他缓缓开口，声音因吸入烟尘而有些嘶哑，“可有良策？”

蒯彻与孔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如此恶劣的境地下，任何奇谋似乎都失去了施展的空间。

孔聚涩声道：“大将军，为今之计，或只有……血战到底，以报汉王知遇，以全淮泗军民之节义。”

血战到底，与城偕亡。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韩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焦糊味的空气。他想起自己从执戟郎起步，历经坎坷，好不容易在淮泗打下这片基业，获得名分，难道真要在此地画上句号？不！绝不甘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盘，越过萧县，投向更遥远的南方，投向那片由屠川水军掌控的河道，以及更南方，那个态度暧昧的九江……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花，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不！我们还有机会！”韩信猛地转身，眼中重新燃起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赌徒压上所有筹码时的决绝，“钟离昧认定我等已是瓮中之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县！其大营后方，尤其是连接彭城的粮道、以及其自以为安稳的侧翼，必然松懈！”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萧县以南，淮水与泗水交汇的区域。

“屠川的水军主力尚在！李谈的前锋营在谯县休整已久！还有潜伏在汝阴的高邑所部！”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立刻派出死士，分三路突围！一路南下，持我兵符，令屠川尽起水军，放弃巡弋，全部战船满载李谈前锋营精锐，沿淮水疾进，自蕲县附近登陆，奔袭钟离昧大军侧后！一路西去，命陈胥游骑不顾一切，穿插至楚军粮道，大肆破坏！最后一路，前往汝阴，令高邑所部放弃潜伏，全力出击，做出我军欲与英布联手、断钟离昧后路的姿态！”

厅内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在如此围困下，派出死士突围报信已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还要调动远在百里之外的军队进行如此长途奔袭？而且，将最后的战略预备队李谈部全部投入一场风险极高的敌后作战，万一失败，则满盘皆输！

“大将军！此计太过行险！”蒯彻第一个反对，“且不说信使能否成功突围，屠川水军与李谈步卒，需水陆并进，协调艰难，一旦被楚军察觉，必遭围歼！届时，不仅萧县不保，谯县亦危矣！”

“是啊，大将军！不如固守待援，汉王或许……”赵贲也忍不住劝道。

“汉王？”韩信冷笑一声，打断了他，“荥阳自身难保，岂有余力东顾？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行险一搏，或有一线生机！钟离昧绝不会料到，我敢在此时，将最后的力量投入到他的身后！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意已决！立刻挑选最精锐、最熟悉路径的死士，携带我的亲笔命令与兵符，今夜便分头突围！告诉屠川、李谈、高邑，此战，关乎淮泗存亡，关乎我等生死！让他们不必惜身，不必顾虑，全力一击！目标，不是击败钟离昧，而是打乱他的部署，制造混乱，动摇其军心！”

看着韩信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众人知道，这已是最后的选择。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当夜，三队共计三十余名精心挑选的死士，带着韩信的殷切期望与赴死的决心，分别从萧县东、南、西三个方向，借助夜色和熟悉的地形，悄然缒城而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未知的黑暗与重重封锁。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或许永远也无法抵达目的地。

接下来的几天，是萧县攻防战中最漫长、最黑暗的时光。楚军的骚扰愈发频繁，小规模的攀登试探几乎无日无之。守军在人手极度紧缺的情况下，疲于奔命，伤亡持续增加。城墙缺口处爆发了多次惨烈的白刃战，全靠守军以血肉之躯一次次将楚军堵了回去。城内，冻饿倒毙者随处可见，绝望的气氛浓郁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