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比初鸣（2/2）
此石质地极不均匀，坚硬处堪比精铁，脆弱处一碰即碎，内部更包裹着许多性质不一的杂质“瘤核”，有的脆硬，有的黏软，有的甚至带有微弱毒性或腐蚀性。处理不当，整块料子就会彻底报废。
看到林夜抽到“瘤铁石”，又看到他锻位的位置，不远处的张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与旁边几个青雨峰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夜心中了然。锻位偏僻，材料刁钻，这恐怕不是巧合。但他神色不变，只是仔细检查起手中的瘤铁石。
破妄灵瞳全力运转，黄褐色的石块在他眼中逐渐“透明”，内部复杂的结构、能量分布、以及那些大小不一、性质各异的“瘤核”位置，一一呈现。他默默计算着最佳的处理顺序与力道。
“第二轮，疑难料处理，限时半时辰，开始！”
钟声再响。
这一次，场中锻打声明显稀疏了许多，大部分弟子都陷入了苦思与谨慎试探。处理疑难料，冒然下锤是大忌。
林夜却没有犹豫太久。他将瘤铁石放入锻炉，控制火焰以特定节奏炙烤。他需要先用均匀的热力，让这块“顽石”整体达到一个适合锻打的塑性状态，同时又要避免高温激化某些有害瘤核的性质。
待火候一到，他夹出石块，置于铁砧。
这一次，他选择的起手式，赫然是刚猛无俦的“千钧破”！
但不是盲目乱砸。他的灵瞳早已锁定了三处最大、性质最顽固、也是支撑整个石块结构的核心瘤核。这三处不先破开，后续处理无从谈起。
“咚！”
第一锤，挟着风雷之势，精准砸在第一个核心瘤核的侧下方薄弱点。巨响声中，那块坚硬如铁的瘤核应声裂开数道缝隙，但并未完全粉碎，而是被巧妙地“震松”了与主体结构的连接。
林夜锤势不停，脚步滑动，铁砧上的石块在他巧力拨动下微微旋转。
“咚！咚！”
又是两记重锤，分别砸在另外两处核心瘤核的关键节点。三锤过后，三处最大的障碍被打开缺口，整个瘤铁石的结构开始松动。
接着，他锤法再变，转为“七叠浪”与“九转缠丝”结合，如同最耐心的外科医师，开始一点点剥离、震碎、引导那些大大小小的瘤核与杂质。他的锤头时轻时重，时急时缓，落点精准得令人发指，总是能避开石块本身的脆弱脉络，精准地命中那些“病灶”。
整个处理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又像在雕琢一件绝世宝玉。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灰衣后背也被浸湿，但他的眼神始终锐利如鹰，手臂稳如磐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少弟子已额头冒汗，甚至有人因处理不当导致材料直接崩裂，黯然退场。张奎也在处理一块性质暴躁的“赤炎铜”，进展似乎不错，但他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林夜这边，看到林夜那行云流水、毫无滞涩的处理过程，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林夜即将完成对主要瘤核杂质的清理，准备进行最后匀质定形时——
异变陡生！
他锻位旁边不远处，一名正在处理“蜂巢石”（极易碎裂）的青雨峰弟子，突然“哎呀”一声惊叫，手中锻锤似乎因为汗水滑脱，“意外”地朝着林夜锻位的方向甩飞过来！那锻锤去势颇急，直砸林夜正在锻打的瘤铁石，更封住了林夜侧移闪避的空间！
与此同时，另一侧，另一名青雨峰弟子似乎也被“惊到”，手中正灼热的夹钳“不慎”一抖，一小团炽热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淬火废液泼洒而出，溅射向林夜的面门与持钳的左手！
两面夹击，时机歹毒！若被锻锤砸中，瘤铁石必然前功尽弃；若被淬火废液溅到，不仅灼伤，其中可能蕴含的毒性或腐蚀性物质更会直接干扰甚至破坏林夜的操控！
电光石火之间，林夜眼中寒芒骤盛！
他早已暗中警惕，灵觉更是提升到极致。在锻锤脱手的刹那，他已然察觉！
只见他左手持钳稳如泰山，夹着瘤铁石猛地向自己怀中一拉，右手锻锤并非格挡飞来之锤，而是以更快、更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斜撩而出，锤头精准无比地磕在飞来之锤的锤柄中段！
“铛！”
一声脆响，那飞来之锤被这股巧劲磕得向上高高弹起，改变了方向，远远飞落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而面对泼洒而来的淬火废液，林夜甚至没有转头。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半步，同时，持锤的右手手腕一抖，那沉重的锻锤竟被他单手抡起，在身前划过一个浑圆的弧线！
锤风激荡，竟带起一股不算强劲却足够凝实的气流，将大部分泼洒而来的淬火废液卷得倒飞回去！
“啊！”那名泼洒废液的青雨峰弟子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躲闪，虽未被正面泼中，衣角也被溅上几点，发出“嗤嗤”轻响，吓得他脸色发白。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危机已然解除。林夜依旧稳稳站在原地，左手钳中的瘤铁石安然无恙，右手锻锤已再次落下，继续着之前的锻打节奏，仿佛刚才的“意外”从未发生。
只是，他看向那两名“失手”的青雨峰弟子时，眼神冷冽如冰，让那两人心头一寒，慌忙低下头去。
高台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墨轩长老，眉头微微一皱，扫了一眼青雨峰方向，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已带上一丝不悦。
远处的张奎，暗骂一声“废物”，脸色更加阴沉。
经过这番波折，林夜心神丝毫不乱，反而更添沉凝。他加快节奏，将最后几处细微瑕疵处理干净，然后以一套炉火纯青的“七叠浪”收尾，均匀材质，定形固本。
半时辰将至，他准时完成。
当那块经过他千锤百炼的“瘤铁石”最终呈现在评判台上时，再次引来一片惊叹。
原本浑浊丑陋、瘤核遍布的石块，已变成了一块厚约寸许、长约尺半、宽约八寸的规整铁板。色泽呈现均匀的深灰色，表面光滑如缎，隐隐有金属光泽流转。最重要的是，其内部那些顽固的瘤核与杂质已被彻底清除或转化，质地均匀致密，敲击之声沉实悦耳，已从顽石脱胎换骨，成为一块品质上佳的“精炼瘤铁”，无论是韧性、硬度还是灵力传导性，都远超普通铁料。
“化腐朽为神奇……”一位评判忍不住低声赞叹，“对材料特性的洞察力、手法之精妙、临危应变之沉着……此子，不凡。”
张奎最终也完成了他的“赤炎铜”处理，成品也算精良，得了“甲中”评价，但与林夜那几乎无可挑剔的“瘤铁精板”相比，高下立判。
最终综合两轮成绩，排名公布。
林夜，以无可争议的优势，高居锻打比试——榜首！
当李墨轩长老亲自宣布名次，并将代表头名的奖励——一个装有百点贡献牌、一瓶凝气丹以及一枚“藏经楼一层通行令”的储物袋——交给林夜时，整个锻打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杂役弟子，夺得外门小比百艺之一的头名！这在云霞宗近年历史上，也属罕见！
百炼谷方向，赵大锤放声大笑，用力拍打着身边同样激动的老杂役肩膀。而青雨峰那边，张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刘安等人更是面如死灰。
林夜接过储物袋，向李墨轩长老躬身行礼，神情平静，并无太多狂喜。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李墨轩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灰衣少年，心中微动，缓缓道：“你叫林夜？很好。藏经楼通行令三日内有效，好好把握机会。”
“谢长老。”林夜再次行礼。
走下评判台时，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羡慕、嫉妒、探究、好奇、乃至隐藏的恶意。但他步伐稳健，脊梁挺直。
经过青雨峰队伍时，他脚步微顿，目光与张奎阴沉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没有言语，但冰冷的意味，彼此心知。
小比初鸣，锤震青雨峰。
但这仅仅是风云初起的第一声惊雷。
更广阔的舞台，更险恶的风波，还在前方。
而林夜手中之锤，已然铸就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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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