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比初鸣（1/2）

第八章 小比初鸣，锤震青雨峰

云霞宗外门小比，终于在秋深时节拉开帷幕。

这一日，天还未亮，位于主峰山腰的“演武坪”已是人声鼎沸。巨大的青石广场上，按“百艺”分设数十处比试区域，丹炉吞吐青烟，符纸闪烁灵光，阵盘交错光影，灵植区更是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占据广场东北角的“百炼锻打区”。

十八座临时搭建、铭刻着简易控温阵法的锻炉熊熊燃烧，地火分支通过阵法引导至此，火舌舔舐着铁砧。一排排制式锻锤整齐悬挂，寒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气息与金属的锐意。

林夜站在百炼谷队伍的末尾，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衣在众多或青或蓝的外门弟子服饰中，显得格外醒目。赵大锤站在队伍前方，今日罕见地穿了一件干净的对襟短褂，疤痕纵横的脸上神情严肃，正低声向参加锻打比试的三名弟子交代着什么。

“都给我打起精神！”赵大锤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锤，“咱们百炼谷出来的人，别的不说，手底下的功夫要硬！甭管别人用什么材料、什么锤子，记住你们练的！看准火候，听准声音，沉住气！”

他目光扫过林夜，微微停顿：“尤其是你，小子。盯着你的人不少，别给老子丢人，也别给自己找麻烦。该狠的时候，别软！”

林夜郑重点头：“弟子明白。”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对面青雨峰的队伍。张奎、刘安赫然在列，他们身边围着七八个气息不弱的外门弟子，正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瞟向百炼谷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除了青雨峰，金鼎峰、厚土堂等专修炼器、采矿的堂口也派出了精干弟子，一个个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显然都是劲敌。

“铛——！”

一声清越的钟鸣响彻演武坪，嘈杂声渐渐平息。一位身着墨绿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数位执事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锻打区正前方的高台。老者气息渊深如海，赫然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

“是内门炼器堂的副堂主，李墨轩李长老！”有人低呼，“竟是他亲自主持锻打比试！”

李墨轩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百余名参赛弟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锻打之道，乃炼器之基，亦是炼体、炼心之途。今日小比，不考花巧，只看实效。比试分两轮：第一轮，淬炼‘星纹钢’粗胚，限时一炷香，以淬炼后钢胚质地均匀度、星纹显现度、杂质残留量三项综合评定，取前三十六名进入第二轮。第二轮，处理随机分配的‘疑难料’，限时半时辰，以完成度、手法、创意综合评定，决出最终名次。”

他顿了顿，继续道：“比试期间，不得使用自带锻锤，不得使用超出炼气期范畴的符箓、丹药等外力。一经发现，立即除名。现在，第一轮，开始！”

话音落下，数位执事迅速将一块块人头大小、表面粗糙、泛着暗沉铁灰色的“星纹钢”粗胚分发到每个锻位。同时，香炉内一根手臂粗细的计时香被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星纹钢，一种低阶但应用广泛的灵材，质地较脆，内含特殊“星纹”，淬炼得当可提升韧性并显现出美丽纹路，是检验锻打基本功的常用材料。关键在于控制火候与震荡力道，既要均匀激发内部星纹，又要避免过力导致钢材崩裂。

林夜伸手触摸分到面前的钢胚，触感粗糙微凉，破妄灵瞳悄然开启。视野中，这块钢胚内部能量分布极不均匀，多处有暗沉杂质团，那所谓的“星纹”更是隐晦不明，断断续续。这是典型的劣质粗胚，加大了淬炼难度。

他深吸一口气，将钢胚夹入锻炉加热。火舌吞吐，钢胚逐渐由暗灰转为暗红，再转为亮红。林夜全神贯注，凭借对火候的精妙掌控，在钢胚温度达到一个最佳临界点时，迅速将其夹出，置于铁砧之上。

他没有立刻下锤，而是再次用灵瞳确认了内部几处关键杂质节点和星纹脉络的走向。然后，他右手握锤，左手持钳，动了。

第一锤，轻而脆，落在钢胚边缘一处能量滞涩点。

“叮！”

星纹钢微微一颤，发出清鸣。这一锤如同信号，拉开了锻造的序幕。

林夜的动作沉稳而富有韵律。他没有急于使用刚猛的“千钧破”，而是先以“七叠浪”手法开路。锤影如浪，层层叠叠，落点精准地敲击在钢胚各处“不谐”之处。每一锤力道都恰到好处，震荡之力透入内部，如同温柔的梳子，开始梳理那些杂乱的能量与结构。

“铛、铛、叮、铛……”

富有节奏的锤击声响起，并不特别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他精妙的控制下，钢胚表面的暗红色均匀地律动着，一些细密的黑色杂质开始被震出，在锤击下化为飞灰。

周围不少弟子也已开始锻打，一时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渐渐的，一些关注锻打区的观战者，包括高台上的李墨轩长老，目光都被百炼谷方向那个沉稳的灰衣少年吸引。

“咦？这杂役弟子，手法颇为老道啊。”李墨轩身边一位执事低语。

李墨轩微微颔首，没有言语，目光却带着审视。

林夜心无旁骛。七叠浪过后，钢胚整体结构已初步理顺，杂质去除大半。他手腕一转，锤法陡然一变，变得缠绵细腻——正是“九转缠丝”！

锤头仿佛活了过来，划出一个个小而圆的弧线，落点紧密相连，力道如同钻头般旋转渗透。这手法专攻那些隐藏在结构深处的顽固杂质，并开始有意识地引导、连接那些断续的星纹脉络。

钢胚在他锤下仿佛有了生命，随着锤击不断变形、延展，色泽愈发均匀亮丽，内部那些断断续续的银色“星纹”，开始一点点被“激活”，隐隐透出光泽。

时间悄然流逝，那柱计时香已燃过半。

林夜额头见汗，但眼神依旧清明。他的双臂稳定如山，每一次挥锤都充分利用了全身协调发力，配合《混元道经》运转带来的绵长气息与强大肉身支撑，消耗远小于旁人。

当最后一处顽固杂质被“九转缠丝”的手法巧妙震出，主要星纹脉络也被初步贯通后，林夜动作稍停。钢胚此刻通体呈现均匀的橘红色，内部银纹隐现，质地已相当不俗。

但他并未满足。破妄灵瞳中，仍有几处极其细微的、位于星纹节点交汇处的能量淤塞，近乎完美，却终究差了毫厘。

若用“九转缠丝”慢慢梳理，时间未必够，且可能影响整体。

林夜眼神一凝。

他双手握锤，缓缓举起，周身气息陡然沉凝，一股厚重如山岳的气势隐约升腾。这并非灵力外放，而是千锤百炼的肉身与坚韧意志结合所产生的一种“势”！

下一刻，锤落！

并非蛮力狂砸，而是精准、凝练、带着一种奇特的震颤频率，锤头划过一个极短的轨迹，如同闪电般连续三次点在同一处极其微小的区域！

“咚！咚！咚！”

三声闷响几乎连成一声，声音不大，却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那处细微的能量淤塞点，在这高度集中、带着穿透性震荡的三连击下，轰然溃散！不仅溃散，其震荡余波还巧妙地沿着星纹脉络扩散开来，将附近几处同样微小的淤塞一并震松！

一锤三叠，震点透力！这是他将“千钧破”的爆发力控制到极致，融入对星纹钢特性的理解后，临时演化出的精妙变招！

钢胚猛地一跳，发出悠长清越的嗡鸣，表面橘红色光华流转，内部的银色星纹骤然清晰显现，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河，绚烂而富有层次！

林夜迅速将其夹起，浸入旁边的淬火液中。

“嗤——”

白烟升腾，带着一丝淡淡的金属锐气。

待钢胚冷却取出，置于评判石台时，周围已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只见那块星纹钢，已从粗糙的胚料，变成了一块长约两尺、宽约半尺、厚约寸许的规整钢条。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蓝色泽，而在暗蓝底色之上，一道道清晰、流畅、分布均匀的银色星纹纵横交错，在日光下流淌着星辰般的光泽。钢条轻轻敲击，声音清越悠扬，余音袅袅。

完美淬炼！

几乎在同一时间，香炉内的计时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

“时间到！停手！”执事高声宣布。

评判开始。三位来自不同堂口的筑基期评判逐一检查每个锻位上的成品。他们手持特制的探灵针，刺入钢胚测试内部质地均匀度；以目力与灵识观察星纹显现程度与美感；刮取粉末检验杂质残留。

评判到林夜面前时，三位筑基修士眼中都露出明显的讶色。他们仔细查验了许久，甚至低声交流了几句。

“质地均匀致密，几无杂质残留。星纹激发完整，脉络清晰流畅，分布均匀自然，已接近‘满纹’品质。”一位来自金鼎峰的评判给出了评价，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火候掌控、锻打手法、时机把握，皆属上乘。此等水准，寻常炼气中期弟子难及。”

最终，林夜第一轮成绩被评定为“甲上”，毫无悬念地以极高分数进入前三十六名。百炼谷另外两名老杂役，一人发挥稳定获得“乙中”，一人稍有失误仅得“丙下”，遗憾止步。

成绩公布，百炼谷方向传来一阵低低的欢呼，赵大锤疤痕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但随即又绷紧，看向对面青雨峰。

青雨峰此次参加锻打比试的共有五人，三人进入第二轮，张奎赫然在列，成绩是“甲下”，虽也不错，但比起林夜的“甲上”，明显逊色一筹。张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看向林夜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短暂的休息与准备后，第二轮比试开始。

进入第二轮的三十六名弟子重新抽签，分配锻位与“疑难料”。这一次，锻位更加分散，锻炉品质似乎也有细微差别。而分发的材料，则不再是统一的星纹钢，而是五花八门，有颜色暗沉、分量极沉的“玄重铁”，有表面布满孔洞、极易碎裂的“蜂巢石”，有性质相冲、难以融合的“水火合金”粗胚……每一块都是考验锻打者经验、眼力与应变能力的难题。

林夜抽到的锻位，位于广场边缘，靠近青雨峰弟子聚集的区域。而分到他手中的，是一块脸盆大小、通体呈浑浊黄褐色、表面布满瘤状凸起、散发着淡淡土腥与金属混合气味的矿石——正是最难处理的几种“顽石料”之一，“瘤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