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电缆厂的困境(1/2)
九月的风带着冀北平原特有的干爽,吹过晋宁县电缆厂锈迹斑斑的铁门,扬起地上的铜屑与灰尘。任正浠穿着夹克,踩着沾满油污的劳保鞋,已经在电缆厂的拉丝车间里站了三个小时。身旁的王建国老人拄着扳手,看着这位新厂长蹲在一台 1985 年产的津门牌拉丝机前,用手指蹭过齿轮缝隙里凝结的铜屑,喉结滚动着欲言又止。
“任厂长,这机子该退休了。” 王建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晋宁口音,喉结滚动着,“上个月刚断过一次轴,修了三天,耽误了两批津门的订单。” 他指着操作台角落的油渍,“您看这液压油,都黑得能糊墙了。”
任正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车间里排列整齐却锈迹斑斑的设备。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年轻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王叔,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这三天我把厂里的设备台账全翻了,六成以上超过十年,故障率比石市电缆厂高四倍。”
自兼任电缆厂党委书记、厂长以来,任正浠每天早上在电缆厂办公,下午则回镇政府办公室办公或者下村调研,晚上还经常在镇政府办公室内加班至深夜。从原料仓库到成品车间,从锅炉房到职工澡堂,他带着马宇和新任命的厂办主任谢智超,踩着满是油污的地面,走遍了每个角落。车间墙壁上 “质量是生命线” 的标语已泛黄卷曲,角落里堆积的半成品电缆蒙着厚尘,与隔壁新划的 “安全生产示范区” 形成刺眼对比。
“任厂长,您找我?” 副厂长周卫国敲了敲车间的玻璃门,他穿着挺括的中山装,袖口露出上海牌手表的银边,与油污弥漫的环境格格不入。周卫国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曾在石市电缆厂进修过半年,对任正浠的突然任命心存疑虑。
任正浠直起身,指了指旁边的钳工台:“周厂长,坐。”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张图纸,一张是省环科院设计的污水处理厂流程图,另一张是他连夜绘制的自动化拉丝机生产线布局图。“我想听听您对设备升级的看法。”
周卫国的目光落在图纸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想法是好,但钱从哪来?县里批的 100 万,买台二手的德国设备都不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试探,“再说,工人文化程度低,新设备来了谁会用?”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任正浠的手指划过生产线布局图上的 “培训中心” 标记,“至于技术,省环科院答应派专家驻厂三个月,石市电缆厂的老师傅也会来带徒。” 他抬起头,直视着周卫国的眼睛,“周厂长,您在石市进修时见过全自动生产线,您说,咱们是守着老机子等死,还是咬咬牙拼一次?”
周卫国的喉结动了动,想起在石市看到的景象 —— 机器轰鸣中,年轻工人坐在控制台前敲击键盘,效率是这里的十倍。他移开视线,落在窗外堆积如山的废铜料上:“任厂长,我跟您干。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设备来了没人会用,我第一个找您退票。”
“任厂长,这是各车间报上来的设备台账。” 谢智超抱着一摞油印文件跟上来,额角沁着汗,“还有…… 这是部分工人写的‘情况反映’。” 他压低声音,文件最上层露出半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潦草却透着激愤。
任正浠接过来,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信里写着谢鹏飞任内如何将进口拉丝机的配件拆下来卖废品,如何让亲信占据关键岗位吃空饷,甚至提到供销科张平曾将不合格电缆冒充正品卖给偏远山区的水电站。这些细节与谢鹏飞审讯时的口供相互印证,让他眉心越皱越紧。
“通知下去,今晚七点,各科室、车间主任到办公楼三楼会议室开会。” 任正浠将文件递给谢智超,目光扫过窗外正在拆卸的旧标语,“另外,让食堂准备些茶水,别搞特殊。”
夜幕降临时,会议室的长条荧光灯嗡嗡作响,照亮十三张拘谨的面孔。生产科老科长陈明德不停地擦眼镜,供销科新负责人李红梅双手绞着衣角,唯有保卫科新任科长周长明叼着烟卷,眼神里带着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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