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利诱(2/2)

但他面上依旧平和:“云局长的难处我记下了。不过规矩就是规矩,真有紧急情况,县里不是设立了‘专项预备金’吗?按程序报批就行。”

这话像根软刺,戳中了云峰的痛处。所谓 “按程序报批”,意味着每一笔支出都要接受纪委和财政的双重审核,那些见不得光的开销自然无处遁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呛得他咳嗽两声:“任局长年纪轻轻,这把关的本事倒是练得扎实。”

任正浠适时起身:“云局长慢用,我出去给我妈搭把手。” 他故意留出空间,看对方是否会摊牌。

云峰连忙拉住他:“别急啊,我还有正事跟你商量。” 他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恳切,“交通局的账目,还请任局长多费心。都是为了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互相照应不是?”

这 “多费心”“互相照应”,实则是希望任正浠在审计时手下留情。云峰从摆困难转为攀关系,试图用 “官场人情” 突破原则,这是利益交换的常见套路。

任正浠抽出被拉住的手,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云局长放心,这次整治是工作小组统一牵头,财政、审计、纪委各有分工,该走的程序一道都不会少。”

他特意点出 “工作小组统一牵头”,既明确了自己作为办公室主任的主导角色,又强调多部门协同的规则,既没推卸责任,也坚守了原则 —— 这完全符合他作为整治工作核心执行者的身份。

僵局持续了三分钟,包间里只剩下吊扇转动的嗡嗡声。云峰突然起身,将桌角的帆布包拎到桌面,拉链 “刺啦” 一声拉开 ——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整整十沓,红色封条上印着 “人民银行” 的字样。

“任局长,” 云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伯父伯母开餐馆不容易,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 就当给二老添台冰柜。”

任正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1997 年的 10 万元,相当于普通干部十年的工资,这样的手笔,显然不是 “心意” 那么简单。他想起父母昨晚的叮嘱,语气冷得像结了冰:“云局长这是干什么?”

云峰慌忙合上包:“任局长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交通局的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后局里的福利,肯定有你一份。” 他试图用 “长期利益” 诱惑,将单次行贿包装成 “利益共同体” 的承诺,这在官场上是典型的 “围猎” 手段。

“云局长请自重。” 任正浠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要是再这样,我现在就把包送到县纪委。”

云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任正浠拉开门的背影,狠狠攥紧了拳头。待脚步声远去,他迅速将一沓钱塞进包间墙角的砖缝里 —— 那是他刚刚进来就踩点看好的位置,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喊黄明灵结账。

任正浠在后厨洗碗时,目光始终没离开包间门口。他太了解云峰这类人的套路:明着不行就来暗的,留钱栽赃是常用手段。果然,见云峰独自匆匆离开,他擦了擦手,快步走进包间。

墙角的砖缝处有明显翻动的痕迹,任正浠伸手一摸,指尖触到厚厚的纸钞。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元。这时,玻璃门外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云局长留步!” 任正浠抓起钱追出去,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云峰踩下刹车,降下车窗,脸上堆着无辜:“任局长还有事?”

任正浠将钱拍在副驾驶座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云局长落下东西了。这些要是不带走,怕是得麻烦纪委同志来甄别甄别,到时候说不清的事就多了。”

云峰的脸彻底黑了,一把抓过钱塞进公文包,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里,桑塔纳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任正浠站在原地,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他脸上,他忽然想起尤进宝昨天的话:“整治小金库动的是别人的奶酪,明枪暗箭少不了。” 这场较量,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