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好自为之(2/2)

谢慎手中那只一直紧握着的、用以掩饰情绪的白玉酒杯,竟被他失控的力道捏得脱手掉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比他身上那件灰暗的太监服还要难看!他那枯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即将迸发而出的、狗急跳墙的疯狂!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构陷!”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陛下!陛下明鉴啊!切莫听信苏瑾瑜此等小人的谗言!老奴……老奴对先帝、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此必是有人要害老奴!是顾长渊!对!一定是顾长渊那个老贼!”

整个花厅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绷紧至断裂的边缘!空气仿佛凝固了。在谢慎身后那厚重的帷幔阴影之中,隐隐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更加冰冷的杀气透出,他预先埋伏下的心腹死士,显然已经接到了动手的信号,刀锋即将出鞘!

然而,面对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危险局面,沈娇娇却依旧稳坐于主位之上,甚至连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刃,扫过状若疯癫的谢慎,以及他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声音平稳得令人心寒:“谢公公何必如此激动?苏爱卿在密报中也只是说‘疑有’,‘初步判断’,尚未有最终定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谢公公果真问心无愧,朕自会命人彻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乱的袍袖,那姿态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寻常的家宴。“今日酒宴,甚好,朕心甚慰。看来谢公公这‘病体’……确实还需静养。朕就不多打扰了。”他目光最后定格在谢慎那扭曲的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谢公公,好自为之。凌墨,我们走。”

“哦,对了,谢公公,我这里还有惊喜要给你。”沈娇娇示意凌墨拿出那份藏在敬事房多年的“账单”,“想必公公会很喜欢。走吧。”

沈娇娇不再多看谢慎一眼,也无视了周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带着凌墨和八名侍卫,转身便向着花厅之外,从容不迫地走去。每一步都踏得稳健而坚定,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御花园中。

谢慎死死盯着皇帝那逐渐远去的、挺拔而冷酷的背影,脸上肌肉疯狂地抽搐、变幻着,青白交错,内心显然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出手?

还是隐忍?

他摸不准皇帝今日此举的真正目的,到底知道了多少底细?这会不会是一个故意引他出手,好将他当场格杀,或者坐实罪名的致命陷阱?

最终,那根名为“谨慎”(或者说恐惧)的弦,还是压过了狗急跳墙的冲动。他死死咬着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终究还是没有下达那个攻击的命令。

皇帝的车驾,安全地离开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