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臣愿往北境(2/2)

北境凶险,战局瞬息万变,凌墨此去,九死一生。

于公,她担心他经验不足;于私,这段时日相处,她早已视凌墨为不可或缺的臂助与朋友,实在不愿他去冒此奇险。

然而——

【准奏。】萧烬的意识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压下了沈娇娇所有的犹豫。

【加封凌墨为镇北都督,假节钺,总领北境一切军政要务,三关守将及北境各州兵马皆受其节制。另,即刻从京营调拨三万精锐,携三个月粮草,十日内开赴北境。命户部尚书统筹后方粮草供应,工部加紧督造军械……兵部……】

一连串清晰明确、环环相扣的任命和后勤安排从萧烬那边传来,通过沈娇娇之口,化作一道道威严的旨意下达。

这些决策显然是他基于对朝臣能力、军队部署和国库状况的深刻了解,在极短时间内深思熟虑的结果,对北境的将领调配、粮草筹集转运、军械补充乃至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都有所考量,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卓越军事眼光和帝王魄力。

朝臣们见皇帝在如此危急关头,思路竟如此清晰,决策如此果决周详,且敢于破格任用凌墨这等年轻俊杰,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乱的人心渐渐安定下来。主和派见皇帝战意已决,且部署得当,也不敢再多言,纷纷领命。

御前会议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结束,整个国家机器开始围绕着战争高速运转起来。

退朝后,沈娇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养心殿。

巨大的危机暂时应对过去了,决策已下,但她和萧烬之间那无形的隔阂依然存在,只是被更紧急的事务暂时掩盖了。

她能感觉到,萧烬的意识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她主导身体后便沉浸到恢复中去,而是依旧清醒着,甚至比之前更加活跃,似乎在……挣扎?

在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煎熬?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萧烬”略显苍白疲惫的侧脸。

沈娇娇正准备强迫自己休息片刻,以应对接下来的繁重政务,一段极其微弱、带着前所未有艰难与晦涩意味的意识波动,终于穿透了那看似坚固的壁垒,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日……火……你的伤……】

沈娇娇蓦地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在此刻,主动提起这件看似已被军国大事覆盖的旧事。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轻轻抚上左臂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白痕的伤处。

【……是朕……无能。】萧烬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近乎自我厌弃的深刻自责,【总是……让你……因朕之故……涉险……受伤……火场……亦是……】

他没有提那场因凌墨而起的醋意风波,没有提那些伤人的误解和指责,而是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无能”。

这种认知,比任何单纯的道歉都更让沈娇娇心头发酸,五味杂陈。

他是在懊恼自己无法以真实的实体保护她,懊恼自己只能被困在意识的角落,眼睁睁看着她因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仇怨而一次次受伤涉险。

这种无力感,对于一个曾经饱受欺凌、如今极度渴望强大、渴望掌控一切的帝王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折磨与羞耻。所谓的“恼羞成怒”,其最深处,或许正是这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愤怒。

【朕……】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解释,或者承诺?

但最终,所有未能成型的话语,都化作一声几乎微不可闻、沉重无比的叹息,和更深、更无奈的沉寂。

道歉的话语依旧无法流畅地说出口,帝王的骄傲、笨拙的情感表达与内心汹涌的愧疚激烈交锋,让他再次选择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那冰冷坚硬、充满拒绝意味的壁垒截然不同。

沈娇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沉默之下汹涌的暗流——是笨拙的关心,是深切的愧疚,是想要靠近却又不知如何打破僵局、害怕再次被拒绝的忐忑。

她心中那点残留的委屈和怒火,忽然间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

跟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只能躲在意识角落里看着、自责着的“闷骚别扭王”,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没有再试图用言语去追问,去安抚,或是要求一个正式的道歉。她只是默默地,彻底放松了自己的意识,不再刻意构筑任何屏障,任由那份无声的谅解,如同涓涓细流,在曾经冰冷的壁垒下悄然流淌、渗透。

殿外,夜风渐起,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