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心理学yyds（2/2）

第四天，饥饿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已经让他眼神涣散，嘴唇干裂起皮，原本梳理整齐的须发也变得凌乱不堪。胃部的空灼感变成了持续的绞痛，四肢乏力。

他再次拿起那支仿佛重若千钧的毛笔，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本能和强烈的求生欲，开始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搜刮词语，胡写乱画：“臣……臣观凌墨此人，身形……魁梧，似有万夫不当之勇力，然……然面色过冷，眉宇间煞气过重，恐非……非人主良配……呃，良臣之相。所谓安全感，实乃……实乃拒人千里之外之冷漠，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

写到这里，他自己都读不下去了，这算什么狗屁心得？！既不符合圣贤之道，又达不到那荒唐“指南”的要求，简直是不伦不类，辱没斯文！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了小太监那毫无感情、如同铁片摩擦般的声音：“顾大人，时辰到，呈交今日稿子。” 稍作停顿，似乎是快速浏览了那寥寥数语，“陛下预览后批示：避重就轻，未切入‘人设’核心魅力，未体现丝毫‘触动’之情，纯属敷衍，打回重写。今日饭食，扣除。”

顾长渊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张被自己写得乱七八糟、如同鬼画符般的草纸，再听到“打回重写”和那冰冷的“饭食扣除”四个字，一直紧绷到了极限的精神之弦，终于“铮”的一声，彻底断裂！他猛地将手中的毛笔狠狠掷在地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发出歇斯底里、如同困兽般的咆哮：

“萧烬！萧烬——！你杀了我！你直接杀了我吧！！！”

“士可杀！不可辱！不可辱啊！！！如此折辱，尔枉为人君！！！”

他状若疯癫，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风骨，用那戴着沉重镣铐的头，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身后冰冷坚硬的石墙，发出“咚！咚！咚！”令人牙酸的闷响。

泪水，混合着屈辱、滔天的愤怒和彻底的绝望，第一次从这个权倾朝野数十年、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人眼中汹涌而出，顺着他憔悴的脸颊纵横流淌。他宁愿被拖出去千刀万剐，受尽世间最残酷的肉刑，也不愿再受这诛心裂魄、践踏灵魂之刑的一分一秒！

然而，无论他如何嘶吼、如何撞击、如何发泄，牢门外那个小太监依旧如同泥塑木雕，无动于衷，只是默默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炭笔记录着：“犯官顾长渊，抗拒圣意，行为狂躁失仪，今日心得未交，质量低劣，予以驳回。”

昭阳殿内，暖香浮动。

沈娇娇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听着凌墨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汇报天牢里的情况。

“哦？撞墙了？还哭了？”沈娇娇挑了挑眉，顺手从旁边的玉碟里拈起一颗冰镇过的、晶莹剔透的葡萄丢进嘴里，“心理素质不行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告诉他，撞墙也算体能锻炼，心得字数一个字都不能少。另外，”她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明天给他换一批图，就找那些……嗯，风格更‘豪放’点的，肌肉线条画得更分明、更立体点的！让他好好‘鉴赏’一下什么叫阳刚之美！”

意识海里，萧烬沉默着。他经历过沙场血战，见识过朝堂倾轧，自认深谙权谋酷刑之道，却从未想过，折磨摧毁一个人，竟然还可以用这样一种……完全超乎想象的方式。

不需要皮开肉绽，不需要鲜血淋漓，只是精准地利用其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引以为傲的尊严感和士大夫风骨，就能轻而易举地攻破其心防，让其陷入比肉体痛苦更深邃、更无望的深渊。这女人……有时候，其手段之奇、心思之诡，真的让他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却又不得不生出几分莫名的钦佩。

“是不是觉得我太狠了？太不当人了？”沈娇娇在意识里漫不经心地问。

萧烬的意识停顿了片刻，缓缓回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此法……虽离经叛道，却直击要害，甚好。】

沈娇娇得意地弯起了嘴角，晃着悬在榻边的脚丫：“那是！对付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古板，就要从精神层面彻底瓦解他！让他被迫去‘欣赏’他看不起的‘幸进之徒’，用他最鄙夷的方式去‘品析’评论，这比打他骂他、上什么酷刑都难受一万倍！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精准打击，心理学yyds！”

她已经开始饶有兴致地琢磨，等顾长渊被折磨得差不多、勉强能憋出点东西之后，是给他上点“断袖分桃”题材的话本精选片段作为“拓展阅读”好呢，还是让他比较一下帅府几位核心成员，谁的气质更富有“破碎感”，更能激发人的“保护欲”和“凌虐欲”？

而在那阴暗潮湿的天牢深处，顾长渊在饥饿的绞杀和尊严被反复践踏的极限痛苦下，眼神空洞涣散，终于还是颤抖着，如同提线木偶般，重新捡起了那支被他扔掉的劣质毛笔，对着地上凌墨那张冰冷俊朗的画像，开始写下他这辈子最违心、最痛苦、最不堪入目、足以让他死后都无颜面对孔孟先师的“鉴赏心得”……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坚守了一生的风骨，视若生命的尊严，作为士大夫立身之本的一切，正在被那本荒诞不经的图册和那五千字的要求，一寸寸，无情地碾磨，化为齑粉，随风消散在这污浊的牢狱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