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早做决断(1/2)
慈宁宫内,浓得化不开的檀香依旧在殿宇间盘旋萦绕,却再也驱不散那股日渐弥漫开来的、混合着腐朽与焦躁的压抑气息。太后吕氏斜倚在铺着明黄软褥的凤榻上,指尖过于用力地掐着一串油亮的沉香木佛珠,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能滴出水来。
“废物!”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咒骂,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知是在骂那办事不利、惹出祸端的谢慎,还是在骂那个早已脱离她掌控、如今越发难以捉摸的“儿子”。
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心腹桂嬷嬷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躬身低语:“太后娘娘,顾相到了。”
“宣。”吕氏眼皮都未抬,只从喉间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片刻,顾长渊缓步走入殿中。他依旧是一身象征着一品大员身份的绛紫色官袍,腰束玉带,步履从容沉稳,尽显士林领袖的儒雅气度。只是,若细看其眉宇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与思虑。他行至殿中,依礼深深一躬:“臣,顾长渊,参见太后娘娘,恭请娘娘金安。”
“顾相不必多礼,坐吧。”吕氏终于抬了抬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顾长渊身上。她的语气听似平和,内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压迫,“哀家叫你过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关于谢慎那边的事。”
顾长渊依言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姿态恭谨,垂眸道:“谢公公之事,臣……已有耳闻。陛下此举……着实令人意外。”他刻意用了“意外”这个中性词,既表达了应有的震惊,又未直接评价皇帝行为或表态立场,言辞谨慎,留有余地。
太后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手中的佛珠被她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意外?哼!怕是蓄谋已久!那小畜生如今翅膀硬了,身边不知聚集了些什么妖魔鬼怪、高人异士在指点,行事越发乖张狠戾,不循常理!谢慎……这条用了多年的老狗,怕是已经不堪大用,甚至可能反噬其主了。”
她的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探针,毫不留情地刺向顾长渊。放弃谢慎?
如此轻易?
顾长渊心中凛然,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
太后这是要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还是……在借此试探他顾长渊的态度与底线?
看他是否也与谢慎牵扯过深?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顾长渊不动声色,如同最老练的棋手,稳稳地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不露丝毫破绽。
太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仿佛要穿透那层精心维持的平静,看清其下翻涌的真实思绪:“谢慎知道的太多,涉及宫闱内外、朝野上下诸多隐秘,听说皇帝临走前还丢给他一个账本。如今他又成了这副半死不活、惊弓之鸟的模样,难保不会为了苟活性命,在皇帝威逼利诱之下,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攀咬出些不该攀咬的人。与其坐等他反咬一口,将我等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如……早做决断,永绝后患。”
她的话语顿了顿,刻意放缓了语速,语气却带着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目光牢牢锁住顾长渊:“顾相,如今哀家身边,能真正倚重、商议大事的,放眼望去,可就只有你了。”
顾长渊心中冷笑连连,如同寒潭投入石子,泛起圈圈冰冷的涟漪。
倚重?
怕是怀疑他与谢慎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牵扯过深,担心他因此被皇帝拿住把柄,或者,更直接地,是担心他顾长渊目睹谢慎的下场后,会成为下一个心生异志、甚至主动寻求退路的对象吧?
这哪里是什么倚重,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是把他牢牢绑死在自己这条已然出现裂缝、即将沉没的破船上的狠辣手段!
他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受宠若惊般的忠诚,连忙起身,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沉痛与坚定:“太后娘娘言重了!折煞老臣!臣蒙娘娘信重,委以宰辅之职,参赞机要,自当竭尽心力,肝脑涂地,为娘娘分忧解难!谢公公之事,关系重大,确需谨慎处理,务求干净利落,以免留下任何后患,授人以柄。只是……”他话锋一转,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陛下如今借北境之功,势头正盛,风头无两,又兼性情……莫测。若我们在此刻内部再起波澜,处置谢公公,动作过大,会不会反而逼得他狗急跳墙,不管不顾地攀咬起来,加速我们的暴露?而且,谢公公在内宫经营多年,耳目众多,许多消息传递、宫内策应之事,若骤然失去他这个环节,恐怕……许多事情会变得棘手难办。”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晰:现在动谢慎,风险极高,弊大于利。这既是客观分析,也隐含着一丝为自己、也为可能存在的共同利益争取缓冲地带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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