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我竟然爱上了我自己（1/2）

自那夜从苏府归来，沈娇娇便时常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恍惚。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秋夜的寒凉，却驱不散她心头的迷雾。眼前仿佛总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看什么都是朦胧的，连带着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这一切的根源，不仅仅是那张与她现代容貌如出一辙的脸——苏婉清，那个沉睡的女子，像一面冰冷而清晰的命运之镜，猝不及防地照出了她在这个世界“本该有”的、却又在阴差阳错中被强行置换、甚至可说是被“夺走”的人生轨迹。那是一种错位的眩晕感，仿佛脚下的基石正在松动、碎裂。

今夜，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无声的啃噬。她屏退了所有侍立的宫人，连最贴身的内侍也被挥退。厚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步步走向那面安置在殿侧、镶嵌着华丽蟠龙纹路的巨大铜镜。镜面打磨得极为光滑，清晰地映照出此刻“存在”的形态——属于萧烬的，年轻帝王的躯体。修长挺拔的身姿包裹在玄色常服中，勾勒出凌厉而尊贵的线条，在跃动的烛光下，那棱角似乎柔和了些许。

然而，镜中那双眼睛，那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满的迷惘、不安，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属于少女的恐惧，却百分百是属于沈娇娇的灵魂印记。

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芯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萧烬，”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怕惊扰了这凝固的寂静，也怕听到那个不愿面对的答案，“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苏婉清她……醒过来了……”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问出那个日夜盘桓在心尖的问题，“我这个意外闯入的‘外来者’……会消失吗？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体内的那个灵魂陷入了长久的、令人心慌的沉默。这沉默，比吕太后那些狠毒的算计更让她感到冰冷，像无形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希望。

它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默认，指向那个她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结局——她的存在，是偶然，是错误，是可以被随时修正的bug。

镜中的影像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晃动，忽明忽暗，如同她此刻飘摇不定、无处安放的灵魂。那具属于萧烬的躯壳，此刻在她眼中，竟像是一个精美却易碎的容器，而她，不过是暂时寄居其中的、随时可能被驱离的孤魂。

“我有点……害怕。”她向前挪了一小步，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上光滑的镜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充满绝望的眷恋，沿着镜中“萧烬”清晰而冷硬的轮廓缓缓勾勒——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线条分明的下颌。

“如果我消失了，萧烬，”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你会偶尔……想起我吗？想起这个吵吵嚷嚷、总爱偷偷看凌墨他们练武、还会在批阅奏折时，忍不住在边角画个小人儿的沈娇娇？”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也比她的话语更直接地泄露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慌，“还是说……对你，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就像棋盘上一颗被随手拂去的、多余的棋子……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你们……连同你，都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这种恐惧，源于存在的根本。它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被整个时空、被所有她在意的人彻底遗忘、彻底抹去痕迹的虚无。这种无力感，足以击垮任何看似坚强的伪装。

滚烫的泪珠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晕湿了镜面，让镜中的影像变得更加扭曲、不真实。

意乱情迷，或许是被这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冲昏了头脑，或许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想要留下印记的本能。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地、颤抖地向前倾身，闭上眼睛，将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味道的、轻柔而绝望的吻，印在了镜面上——恰好是镜中那双薄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