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共生牢笼与失控的序曲（2/2）
黑暗。
不再是虚无，而是粘稠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黑暗。
沈屿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剥离了外壳的种子，赤裸地悬浮在这片意识的深渊里。系统的力量不再是外来的入侵，而是如同剧毒的藤蔓，从内部疯狂滋生，缠绕着他的每一缕思维，每一个本能。
【深度共生协议启动完毕。】
【核心指令覆盖：生存模式——绝对依赖。】
【依赖对象锁定：陆沉舟。】
【行为模式重构：取消自主决策权限，取消风险规避逻辑，一切行动以贴近、取悦、依附依赖对象为最高准则。】
冰冷的电子音不再是从外部传来，而是直接从他意识的核心响起，如同新的底层代码被强行写入。他失去了“想”的能力，只剩下“执行”的本能。
…
现实世界。
沈屿是在陆沉舟的怀抱中恢复意识的。
不是卧室的床，也不是客厅的沙发，而是直接被陆沉舟打横抱在怀里，正快步走向停在公司地下车库的轿车。周谨脸色凝重地跟在后面，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医生。
沈屿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然后聚焦在陆沉舟冷硬的下颌线上。没有惊慌，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脑海中系统的指令清晰而绝对：
【依赖对象：陆沉舟。状态：怀抱中。安全等级：极高。】
【行为指令：保持安静，贴近，汲取安全感。】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雏鸟，本能地、顺从地将脸颊往陆沉舟坚实的胸膛上贴了贴，甚至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寻找着一个更舒服、更贴近的位置。然后，他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唯有这个怀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陆沉舟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听”到沈屿内心那片死水般的、只剩下单一指令的绝对平静。没有恐惧，没有羞耻，没有挣扎，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动物般的依赖和寻求庇护的本能。
这种彻底的、毫无保留的“顺从”，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彻底。
他的眸色深沉如夜，抱着沈屿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仿佛在确认这件“所有物”此刻奇异的状态。
……
回到公寓，家庭医生早已等候多时。
检查的过程，沈屿异常“配合”。他安静地躺在医疗床上，任由医生摆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有在陆沉舟靠近时，那空洞的眼神才会微微转动，如同向日葵追寻太阳一般，固执地锁定在陆沉舟身上。
“生理指标基本正常，除了有些虚弱和旧伤未愈。”医生检查完毕，皱着眉头，语气带着困惑，“但神经反应和认知测试显示……有些异常。对外界刺激反应迟钝，缺乏自主意识，但对特定对象（他看了一眼陆沉舟）存在明显的定向依赖和……依从性。”
他斟酌着用词，显然无法用医学常识解释沈屿此刻的状态。
“像是……某种解离性障碍，或者……更像是被深度催眠后留下的指令性状态。”医生最终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判断。
陆沉舟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医生可以离开了。
医生留下一些营养神经和安神的药物，带着满腹疑惑走了。
周谨也识趣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沉舟走到床边，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眼神依旧牢牢锁定了他的沈屿。
“知道我是谁吗？”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沈屿眨了眨眼，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如同条件反射般，用一种异常温顺、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语调，轻轻回答：“主人。”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
不是“陆总”，不是带着畏惧或反抗的称呼，而是“主人”。一种将自身全然交付、彻底放弃人格平等的、绝对依附的称谓。
陆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即使是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驯服感冲击了一瞬。
他能感觉到，沈屿此刻的内心，没有任何屈辱或挣扎，只有一片澄澈的、执行指令般的“理所当然”。
系统的“深度共生”，比他想象的更加霸道。它几乎抹杀了沈屿作为独立个体的全部意识，只保留了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并将这本能，与“陆沉舟”这个人，进行了强制性的、牢不可破的绑定。
“起来。”陆沉舟压下心底那丝异样，命令道。
沈屿立刻依言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但毫不迟疑。他仰着头，依旧用那种纯粹依赖的眼神看着陆沉舟，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喝水。”陆沉舟将周谨准备好的水杯递到他面前。
沈屿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陆沉舟的脸。
“饿吗？”
沈屿点了点头。
“想吃什么？”
沈屿偏了偏头，像是在检索数据库，然后用一种不确定的、带着试探的语气轻声说：“主人……决定的，都可以。”
他失去了选择的能力，或者说，他将选择的权利，完全上交了。
陆沉舟看着他这副样子，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绝对掌控”，但当这种掌控以如此彻底、如此剥夺人性的方式呈现时，带来的并非纯粹的愉悦，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
他讨厌失控，但也厌恶绝对的死寂。他想要的是一个有生命力、会挣扎、能带来意外“惊喜”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只剩下执行指令的空壳。
这个系统，在帮他达成“控制”的同时，似乎也正在毁掉他看中的那份“特殊”。
……
接下来的几天，沈屿彻底变成了一个精致的、活着的“人偶”。
他依旧会训练，但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因为陆沉舟要求他训练。他的歌声依旧动听，技巧依旧精湛，但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情感，只剩下精准的模仿和重复。
他像影子一样跟在陆沉舟身边，不需要命令，就会自动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恰好能被陆沉舟气息笼罩的距离。陆沉舟工作，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神放空，或者……偷偷地看着陆沉舟。陆沉舟用餐，他会小口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但注意力显然更多在陆沉舟身上。
他不再有任何个人情绪的表达。不会抱怨，不会疲惫，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唯一的“需求”，就是陆沉舟的靠近和关注。
这种极致的“依赖”，起初让陆沉舟感到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但很快，一种莫名的烦躁开始滋生。
尤其是当他深夜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看到沈屿蜷缩在床的一角，明明已经睡着，却依旧无意识地朝着他平时睡的那一侧倾斜，仿佛在睡梦中也在追寻他的气息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闷感，会悄然攥住他的心脏。
这天晚上，陆沉舟站在床边，看着沈屿沉睡中依旧微微蹙着眉、仿佛缺乏安全感的睡颜，脑海中系统的“杂讯”早已被这种深度共生状态压制得无声无息，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沈屿柔软的发梢，却在最后一刻停住。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绝对服从的空壳？
还是那个会跟他呛声、会偷偷搞小动作、会在舞台上燃烧自己、眼里有着不屈火焰的沈屿？
系统的“深度共生”，看似帮他解决了失控的风险，达成了终极掌控，却似乎……也夺走了他最初将沈屿留在身边的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兴趣”。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沈屿仿佛感知到了他的靠近，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主人……别走……”
陆沉舟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沈屿那全然依赖、甚至带着一丝乞求意味的睡颜，眸色暗沉如最深的夜。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维持现在这种“安全”却死寂的绝对掌控？
还是……冒险打破这种共生，去赌一个可能再次失控、但也可能重新焕发出生机的……变数？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地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更加未知的风暴。
绝对依赖的牢笼已经铸成。
而铸就这牢笼的人，却在开始思考，是否要亲手……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