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侯府晨省(2/2)
自始至终,谢凌云都像个局外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玉佩,仿佛眼前妻妾之间的暗涌与他毫无关系。直到此时,他才懒洋洋地开口:“母亲,茶也喝了,训也领了,若没别的事,儿子带她去给父亲磕个头,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王氏皱了皱眉,似乎对儿子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去吧,侯爷在书房。”
退出漱玉斋,沈清尘跟在谢凌云身后半步的距离,默默走着。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在他挺直的脊背和宽阔的肩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个玉柔,”谢凌云忽然开口,头也没回,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是母亲身边嬷嬷的侄女,两年前送过来的。心思活络,你……自己留意些。”
这算是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还是更深的试探?提醒正妻防备妾室,这本是常理,但从谢凌云这般漫不经心地说出,却透着诡异。
沈清尘低声应道:“是,青黛明白,谢世子提点。”他心中警铃大作,谢凌云此举,绝非好心,要么是引他主动与玉姨娘争斗,他好看戏;要么就是借此观察他如何应对内宅纷争,从而判断他的深浅。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轻易入彀。
镇北侯谢锋的书房,位于侯府最深处的“澄心院”,环境清幽,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即便是谢凌云,也在院门外经过了护卫的盘查才得以进入。
书房内陈设古朴厚重,一排排书架直抵天花板,弥漫着书香和墨汁的味道。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正望着院内一株苍劲的古松。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压迫感弥漫开来,让沈清尘的呼吸瞬间一窒。
谢锋。他前世的生死大敌。
沈清尘低垂的眼眸中,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
不能露馅!绝对不能!
谢凌云随意地拱了拱手:“父亲。”
谢锋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与谢凌云有五六分相似,却更为刚毅冷峻,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目光扫过来时,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视线在谢凌云身上一顿,随即落在了沈清尘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杀伐之气,沉重得让沈清尘几乎站立不稳。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猛虎盯上的猎物,魂魄都在战栗。这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弱者对绝对强者的本能反应。
他强迫自己跪下,依礼叩拜,声音带着无法完全掩饰的微颤:“儿媳云氏,拜见父亲大人。”
谢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他才沉声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在沈清尘的心上:“既入谢家门,便是谢家人。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起来吧。”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王氏那般绵里藏针的训诫,但这简短的几个字,却带着比王氏更甚的威压和警告。
“谢父亲。”沈清尘艰难地站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谢锋不再看他,转而对着谢凌云,语气平淡地交代了几句军中事务,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退出澄心院,走到一处回廊,谢凌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幽深地看着沈清尘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吓到了?”
沈清尘心脏狂跳,勉强维持镇定:“父亲……威严深重。”
谢凌云凑近一步,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想到了别的什么,才会……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