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尘埃落定(2/2)

林晚栀艰难地转头,看到锦心红肿的眼睛,还有……守在不远处窗边,那个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萧瑟庭院的高大背影。

是萧景玄。

他换下了破损的战甲,穿着一身玄色常服,依旧挺拔,却难掩满身风霜与疲惫。

“皇上……”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涩。

萧景玄闻声,猛地转身,大步走到榻前,在锦心识趣退下后,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带着细微的颤抖。

“醒了?感觉如何?可还疼?”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急切。

林晚栀轻轻摇头,目光有些涣散,似乎还未完全从昏睡中清醒:

“凉州……解围了?”

“解了。”

萧景玄点头,声音低沉。

“叛军大败,萧铎逃了,但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为患。你……做得很好。”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

林晚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下巴上新生的胡茬,还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痛楚,心头一阵酸涩。

她别开眼,低声道:

“臣妾僭越,擅离京城,干涉军务,请皇上治罪。”

萧景玄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是怕他怪罪她违制出京,干政擅权。

心中那股酸涩痛楚,更甚了。

他宁愿她如从前那般,与他针锋相对,也好过此刻这般小心翼翼,带着疏离的请罪。

“治罪?”

他苦笑一声,伸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晚栀,你救了朕,救了凉州,救了大夏。朕……该如何赏你?”

林晚栀身体微微一僵。

赏?

她从未想过要赏赐。

她所做的一切,起初是为了复仇,为了自保,后来……似乎就变了,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还有……她不愿深究的牵绊。

“臣妾不敢。”

她垂下眼帘。

“你不敢,朕敢。”

萧景玄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朕已下旨,即日起,你以皇贵妃之尊,摄六宫事,协理朝政,如朕亲临。 回京之后,即行册封大典。”

协理朝政,如朕亲临……这是将半壁江山,都交到了她手中。

权柄之重,恩宠之隆,旷古未有。

林晚栀心头剧震,抬眼看他:

“皇上,这于礼不合,恐引朝野非议……”

“非议?”

萧景玄冷笑,眼中戾气一闪而逝。

“凉州城下,万军阵中,谁在非议?风陵渡前,血染征袍,谁在非议?晚栀,这江山,是你与朕,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里挣回来的!朕给的,谁敢说半个不字?!”

他语气中的杀伐与霸道,让林晚栀心头一颤。

是了,经此一役,他的威望,将如日中天。

那些朝堂上的蝇营狗苟,在他绝对的力量与功绩面前,不堪一击。

“可是……”

她还是不安。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风口浪尖,亦是万丈深渊。

“没有可是。”

萧景玄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心跳沉稳有力。

“晚栀,朕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这是朕能给你的,最大的……承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涩然。

“也是朕,唯一能给的。”

林晚栀看着他眼中的疲惫、痛楚,还有那深藏的、她不敢去确认的情感,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承诺?他是在承诺什么?

共享江山?

还是……别的?

“好好养伤,”

萧景玄松开手,替她掖好被角,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等你好些,朕带你回京。京城……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处理。”

他指的是朝堂的清洗,后宫的整顿,还有……那个隐藏在暗处,或许与靖西王勾结,或许更深的“青鸾”。

林晚栀点点头,疲惫再次袭来。

“睡吧,朕守着你。”

萧景玄在榻边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晚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闭上了眼睛。

有他在身边,莫名地,竟觉得安心。

这安心,让她恐惧,又让她贪恋。

十日后,林晚栀伤势稍稳,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凉州百姓箪食壶浆,跪送天子与皇贵妃车驾。

他们看着那辆明黄銮驾旁,并辔而行的玄色骏马,以及马背上那个虽然憔悴、却目光坚毅的银甲女子,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熹皇贵妃亲赴前线、力挽狂澜的事迹,早已传遍军中,也随着捷报,飞向京城,飞向天下。

回京的路,走得不快。

萧景玄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林晚栀有足够的时间休养。

沿途州府官员迎送,歌功颂德,萧景玄一概冷脸相对,只严令不得扰民,一切从简。

銮驾内,林晚栀大多时间昏睡。

萧景玄处理完政务,便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看便是许久。

两人很少说话,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流淌其间。

仿佛历经生死,那些算计、隔阂、试探,都被血与火洗去,只剩下最本真的相依。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影卫的密报不断传来:

靖西王萧铎残部逃入戈壁后,消失无踪,疑似有接应。

突厥退兵后,并未远遁,而是在边境集结,虎视眈眈。

京城之中,暗流汹涌。

皇后余党虽被清洗,但朝中仍有不少人对“皇贵妃干政”心怀不满,暗中串联。

清流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更有甚者,关于“青鸾”的线索,在追查萧铎余党时,再次浮现端倪——似乎指向了宗室中的某位老亲王,且与江南海龙帮、甚至宫中旧人,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晚栀看着这些密报,心渐渐沉下去。

扳倒了一个靖西王,却扯出了更深、更庞大的阴影。

这江山,远未到太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