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尘埃落定(1/2)

落凤坡的大胜,如同一场狂风,吹散了笼罩在凉州上空的阴霾。

靖西王萧铎与突厥联军主力溃败,残部在官军铁骑的追击下,一路向西逃窜,遁入茫茫戈壁。

凉州之围,解了。

凉州城,镇北侯帅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药草与焦糊味。

临时征用的府衙,如今成了皇帝的行辕与伤员收治所,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压抑的痛哼与啜泣声不绝于耳。

偏殿内,灯火通明。

军医刚刚为萧景玄换过药,胸前的箭创依旧狰狞,但他只是皱眉挥退了军医,目光始终落在内间。

内间的榻上,林晚栀昏睡着,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紧蹙,即使在梦中,也难掩疲惫与痛苦。

锦心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从风陵渡一路急行军,再到落凤坡决战,最后是那场失而复得、耗尽心神的相见,早已透支了她本就未愈的身体。

一见到萧景玄,心神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萧景玄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走到榻边坐下。

他伸出手,想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指尖却停在了半空,微微颤抖。

她瘦了,下巴尖得厉害,眼下的青黑浓得化不开,肩头的伤在奔波中裂开,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纱布。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在深宫中与群魔周旋、在战场上与他遥遥相望的倔强身影,判若两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刺痛,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以为,给她权柄,是对她的补偿与信任。

他以为,将她推到台前,是对她的历练与磨砺。

却从未想过,她会走到这尸山血海之中,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到他身边。

“晚栀……”

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一片黏腻的冷汗。

他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又不敢松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帐外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镇北侯李靖。

他伤势不轻,却挣扎着要来复命。

萧景玄替林晚栀掖好被角,起身走到外间。

李靖单膝跪地,脸色灰败,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

“臣……有负圣恩,凉州城……险些失守,请皇上治罪!”

李靖重重叩首。

萧景玄扶起他,摇头道:

“若非卿拼死守城,为朕争取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朕早已是叛军阶下之囚。何罪之有?你伤重未愈,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李靖眼中含泪,感激涕零,被搀扶到一旁坐下,将凉州被围月余的惨烈战况一一禀报。

粮尽援绝,士卒饿着肚子守城,伤亡惨重,若非皇帝最终决意出城背水一战,与援军内外夹击,凉州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皇上,皇贵妃娘娘……”

李靖欲言又止。

“娘娘以万金之躯,亲冒矢石,督师风陵渡,解我凉州之困,此等恩义,臣与凉州军民,没齿难忘!”

他是由衷感激,若非皇贵妃打通援军通道,凉州等不到今天。

萧景玄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内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是朕……对不住她。”

这话太重,李靖不敢接,只是深深低下头。

“城中伤亡如何?百姓可还安好?”

萧景玄转移了话题。

“百姓……伤亡惨重。房屋焚毁大半,粮草奇缺,药品更是匮乏……”

李靖声音沉重。

“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从朕的内库拔银,抚恤阵亡将士家属。伤兵全力救治,缺什么药材,朕来想办法。”

萧景玄沉声道,一连串命令发出,条理清晰,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是!臣代凉州军民,叩谢皇上天恩!”

李靖再次拜倒。

“起来吧。好好养伤,凉州……还需卿来坐镇。”

萧景玄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

李靖起身,神色凝重。

“靖西王……虽败,但已逃入戈壁。其经营西北多年,根基深厚,恐有余党潜伏,卷土重来。且突厥虽退,狼子野心不死。西北,恐难安宁。”

萧景玄眼中寒光一闪:

“朕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传朕旨意,褫夺萧铎靖西王爵位,削其宗籍,昭告天下,悬赏其首级。另,命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严加戒备,清剿其残余势力。至于突厥……”

他冷哼一声。

“朕的箭伤,凉州的血债,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吾皇圣明!”

李靖凛然。

“还有一事,”

萧景玄揉了揉眉心,掩去一丝疲惫。

“皇贵妃……如何了?军医怎么说?”

“回皇上,军医说,娘娘乃忧思过度,心力交瘁,兼之旧伤未愈,又长途跋涉,风寒入体,这才昏厥。需好生静养,万不可再劳神费力,否则……”

李靖不敢说下去。

萧景玄心中一沉。

他知道,她为他,为这江山,付出了太多。

这份情,这份债,他该如何偿还?

“下去吧,好生养伤。”

他挥手。

“臣告退。”

李靖躬身退出。

殿内重归寂静。

萧景玄回到内间,重新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林晚栀沉睡的容颜。

烛火跳跃,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碧云庵初见时,她那清冷而戒备的眼神。

想起宫中波谲云诡,她步步为营的隐忍。

想起她挡在他身前的决绝,想起她在千军万马前,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从何时起,这个女子,已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冰封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拔除。

“晚栀……”

他再次低唤,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柔的吻,带着血腥、硝烟,和无尽的疼惜与后怕。

“朕……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了。”

三日后,林晚栀悠悠转醒。

睁眼,是陌生的床帐,鼻端是浓重的药味。

她动了动,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无力。

“娘娘!您醒了!”

锦心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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