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今我又来思(1/2)

那日韩世武酒酣之后,苏牧辞与张薄又详谈良久。一旁的云依依体贴地为他们煮茶,苏牧辞的手空闲之时总是轻握着云依依的柔荑,眉头时而紧蹙,时而平和,只是那嘴角渐渐消失的笑容,让云依依忍不住心疼。

送走张薄,苏牧辞疲惫地将脸埋进云依依掌心,那小小手掌温暖而亲近,似能暂忘朝堂纷争。他忽然想起云依依早先似有话要说,便温声问起。

云依依遂将章平公主召见之事细细道来。苏牧辞听罢轻轻捏着她的鼻尖笑道:“原来我的岳母竟是章平公主闺中好友,还曾陪公主在御书阁读书,怪不得我的依依如此婉如青扬。”苏牧辞说完停顿了一下,心思敏锐的他,却又品出其中的不同,轻抚她发丝缓声道:“只是皇子公主伴读并非表面风光。随侍不能入内伺候,故有世家子弟入朝伴读。若遇脾气好的皇子尚可;若遇脾气差的,受气挨罚是常事。皇子犯错,老师不敢罚,倒霉的总是伴读,所谓杀鸡儆猴,都是做给皇子看的。故而世家子弟为仕途择木而栖,倒大有裨益;但公主伴读却非如此,无甚‘近水楼台’之说,也不可能因此平步青云,不过待公主出嫁后各自回家婚配,为选婆家时添一笔荣耀罢了。”

云依依被说中心思,点头道:“幸而告诉了你,不然我这井底之蛙竟不知伴读只是高等奴才。今日见章平公主确是和蔼,提及母亲时极尽赞赏。回来路上彩月还替我高兴,说一入皇城便遇贵人,这身世之谜算是解开有望,说的我竟也昏了头,只一味高兴罢了。”

“我虽未曾见过章平公主,却是听说她是个心冷意狠之人,我护送如太妃回朝,她也不曾亲自相迎;如太妃住进公主府,也是因平阳王至今在西州戍边。”

“所以阿牧的意思是……一个人对至亲尚且心冷,如何会对一个下官之女姐妹情深?”

“我不过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此事不太像章平公主素日里的做派,但我也只是听闻,或许是他人以管窥豹,未见全貌,也是有可能的。”

“阿牧,你知我甚深,该明白我并无攀龙附凤之心。我从未见过母亲,只记得三岁时,那位娘带我去给一座孤坟扫墓。坟离云家祖坟三里地,在月牙湾山沟里,青石砌就,黑花岗石碑,修得还算工整,周围种着苍柏和鸢尾花。那时我已识些字,碑上刻着‘凌家妹妹之墓’。那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吧,就那么小小一座坟,孤零零的。我问娘里面睡的是谁,她说是我姨,让我把刚学的《诗经》念给她听...那天我还唱了首歌。”云依依眼眶湿润,轻启朱唇缓缓吟唱:“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凄婉歌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惊醒了些熟睡的人。本应恼于清梦被扰,闻声却顿觉烦恼全消,不由细细聆听。谁想一首《采薇》竟能唱得若水落丝弦、风动竹枝?动情处似春柳新沐、华堂花艳;余音尽时欲绕行云,撩拨声声思。想那九天玄音也不过如此。一曲未了,云依依早已泪垂君前,惹得苏牧辞心痛难忍,将她紧紧抱住,轻轻安慰。

云依依继续幽幽说道:“那时以为娘教这首诗,是让我记住我的名字出处罢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我母亲赐给我的名字。人送行时,折柳相赠,依恋不舍。母亲定是舍不得放下我一人,却又是万般的无奈。所以每有人提起母亲,我总心思迟钝,痴些,再痴些...不管真假,我都想多知道一点。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想过?堂堂公主,高高在上,纵使母亲当年家世尚可,也只是个奴才,能有几分深情?但既然公主愿说,我便愿听,仿佛母亲就活生生站在眼前,音容笑貌伸手可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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