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本是桀骜臣(2/2)
寒月如牙,相国寺后山之处一片梅林如海,疏枝缀雪,傲立风寒,又藏颜色于内,送沁香逐人。
“你为何带我来此?”
李桇领未答言,揽住她的腰肢飞身下马,却牵动了伤口,鲜血再度涌出。云依依大惊失色,劝道:“呀!别再动了!先去树下止血。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离开护卫来这荒郊野外,不怕追兵吗?”
云依依的个头只到李桇领的肩处,当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蹙眉关切地查看自己伤势时,心头一暖,忍不住竟想伸手抱住她。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衣衫,又猛然缩回了手。她与他曾经碰过的女人不同,他告诫自己。他在那些女人身上寻找的不过是肉体相触的温度,他发泄的是欲望,和行尸走肉无异。事毕,他总是冷漠地将她们推下床榻。她们不配与他同眠,更不配孕育他的骨血。
符闇府的岁月于他而言是地狱。亲人接连逝去,他从寒狼沦为孤狼,直至术猊兵败,北胡纪王贺崑在尸山血海中发现了浑身是血的他。贺崑被他眼中的寒意与杀意吸引,问明情由后带回北胡收为义子。从此,他成了一柄饮血的刀,所至之处尸横遍野,哀鸿遍野。他爱黑衣,喜见鲜血溅上衣袍凝固成暗红——那提醒着他刻骨的仇恨。所过之地,丁壮杀戮殆尽,血流成河。他的嗜杀与好战使他成为北胡第一将领,令人闻风丧胆的“刑阎罗”。
“你若无事,便放我走吧,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云依依眼中惧意、惶惑、急切交织。
李桇领不愿见她如此抗拒与自己独处。他原以为带她来这般美景之地,她至少会惊叹梅花之艳,或许还会翩然起舞。可她万分不愿,千般想逃,似乎在他身边一刻都不愿多留,满心只有那个白面书生。一种酸楚与憋闷涌上心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他声音低沉,试探着问:“你是否……不记得我了?”
“自然记得。当年雨天车陷,多亏你相助。今日又蒙相救,依依感激不尽。”
“你当年送的糕饼……味道很好。”话一出口,李桇领便觉懊恼——这等言语怎会出自他口?他试图掩饰不安,挺直身子,却因情绪起伏突感眩晕,方知箭上被人淬毒。虽不识毒性,但目眩愈甚,渐渐听不清她的话语。他勉强撑着重伤之躯,背倚着一株梅树坐下。
云依依见他的面色愈发苍白,不再提什么要走的话。她蹲下身子,为他检视伤口,她留意到流出的血颜色异常,看过点医书的她急道:“这是毒箭!伤成这样还敢来荒山野岭?来时好像看见有座寺庙……你可能撑住?哎,你听见了吗?”
李桇领的目光开始褪去了冰冷,变得柔和,抑或是毒素,让他看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虚幻起来,眼前的她恍若凌空仙子,在梅雨中翩然起舞。
梅花如雨,繁霜凝重楼。一缕清香入魂,搅动心窍。曾以为画地为牢,嘶吼无力挣脱,满身戾气。我本桀骜,不惧天地不惧神。他时若遇瑶池人,何惧彷徨?回头处,便是岸。
月冷星稀,乱花迷人眼。一世望穿秋水,层叠寂寥。曾以为我本无情,彷徨棋局深陷。故国去兮,旧人只道:恨隔阴阳断一生。今朝惊鸿醉心魂,无惧苍年。挽弓处,战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