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依依何所依(1/2)
静安府邸的清晨,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室内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花香,形成一种奇异而矛盾的味道。
云依依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茫然地落在床顶的帷幔上。湛蓝锦缎上,大朵白玉兰以银线精心绣制,花蕊处点缀着细密的珍珠,在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些花儿开得正盛,仿佛随时会有清香从中溢出。她怔怔地望着,许久,才缓缓抬起酸软的胳膊,伸出纤细的食指,在空中虚虚描摹那花的轮廓。一笔,一划,动作滞缓得如同在深水中行走。
连日的汤药将养初见成效,肌骨间的剧痛已转为隐隐的酸楚,胸口的窒闷也减轻了许多,让她能够较为平稳地呼吸。她微微偏头,循着那股浓郁的草药味望去,见彩月蜷在窗下的紫檀木小杌子上,执着一柄蒲扇,对着红泥小炉上的药瓮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脑袋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彩月。她试着开口,声音沙哑如絮。
许是声音太轻,那丫头并未被叫醒,依旧保持着打盹的姿势。云依依凝了凝神,积聚起些许力气,稍稍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这次彩月一个激灵睁开眼,慌慌张张了一声,丢下扇子几步扑到床边。
姑娘醒了?彩月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微颤地拨开云依依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仔细端详她的面色,今日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些了,嘴唇也有了些血色...话至一半却哽住了——七天过去,虽然云依依的皮肉伤痕渐愈,可眼中那片枯寂的空洞,却比狱中的寒砖更令彩月心惊。自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后,她未曾掉过一滴泪,只是终日这般睁着眼,无声地望向虚空,有时一望便是大半日。
彩月鼻尖一酸,不禁想起为云依依换药时的情形。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已开始结痂,宛如一匹皎洁的云缎被无情火舌燎出狰狞焦痕。每看一眼,她都需背身匆匆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方能回身继续以温言软语安抚。
此刻,云依依的目光缓缓巡过这间陌生的华屋。五十步开外,一扇硕大的《千里江山图》玉石屏风巍然分立内外,青绿山水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苍茫。屏风后隐约可见紫檀木大理石案几,其上陈列着数方宝砚,一支青白瓷玳瑁笔海内插着各色毛笔。另一边,斗大的海棠红万彩暗蝶纹钧窑花囊中,斜插着数枝飞鸟美人菊,花瓣舒展若美人起舞,娇艳多姿,暗送清雅。
东墙上悬挂着一幅《瑞鹤图》,题字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墨迹苍劲有力。西侧设一琴案,一把桐木古琴静置其上,琴弦泛着幽光。琴旁有一紫色四系钧窑香炉,炉内冷灰堆积,想是彩月怕药味与香料气味掺杂,会让云依依更加不适。
室内陈设无一不精,低调中尽显深阔底蕴。云依依挣扎欲起,却顷刻间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只得颓然倚回彩月急急垫高的软枕间,声气微弱地问:彩月…我们这是何处?
彩月唇瓣嗫嚅,终是黯然垂首:奴婢…也不知。自那日狱中分食了一碗薄粥后便昏沉睡去,再醒时已置身于此。七日来,除却每日前来诊脉的医者和默然送膳的仆妇,再无他人可问。门窗皆从外被封住,唯能从缝隙中窥见院中奇花异草,闻得扑鼻异香。那些衣饰比寻常人家太太还要体面的侍女,却对她口称奴婢,施以半礼,惊得她无所适从,只得连连回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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