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魂归何处（2/2）

都依你！王瑾琀急得赤足踩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快随我回屋去。月子里见风要落病根的！

话音未落，忽见凌寒霜素手轻推，那扇雕花木门竟无声自开。只见屋外雪尽天晴，暖风和煦，竟是三月天。云府老宅里的那株枯槁的凌霄也已开花，绛英翠蔓，娇弱承露，攀扯着松柏，直上云霄。更奇的是花香馥郁，摄魂夺魄。王瑾琀正诧异间，又见云雾起，凌寒霜衣袂翻飞间已踏着花蔓而去，若仙子凌空，翩若游龙。空中传来她清越的吟诵：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王瑾琀追出门槛，却被烈日晃得睁不开眼，再抬头时只见几片绯红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她只听得“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便再不见凌寒霜的身影，急躁之时，一口气憋闷而醒，正怔忡间，忽听院中玥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窗纸：大奶奶！四奶奶...四奶奶殁了！

“什么？”王瑾琀一把掀开锦被，连绣鞋都穿反了。

云易尚也被吵醒了，皱着眉撑起身子，对王瑾琀道：“你先去看看，打扮停当了，再来叫我。”

厢房里，凌寒霜静静躺在板床上。玥儿用热巾子将她十指都敷得柔软了，此刻那双手交叠在锦被上，竟像是睡着一般。最奇的是她唇上还点着胭脂，两颊淡淡扫了腮红，连散在枕上的青丝都梳得一丝不乱。

她...王瑾琀喉咙发紧，临走前还惦记着梳妆？

玥儿跪在踏板上哽咽道：四奶奶天蒙蒙亮时突然说要起身，奴婢扶她到妆台前。她对着菱花镜描眉画鬓，还笑着说...小丫头突然捂住嘴，泪珠子成串往下掉，说不能来时赤条条，去时也是一般...怎么也得留些体面，不能...到了下面...让她家人看着伤心。

窗外传来积雪从屋檐滑落的闷响。王瑾琀想起梦中那株逆时盛放的凌霄，突然明白过来——那竟是亡魂来辞行的征兆。她掩面而哭，颤抖着手去抚凌寒霜的额头，触手尚有余温，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那双含情目。“好妹妹，你怎的不再坚持一下，明儿个大夫就来了。”

去打盆热水来。王瑾琀突然镇定下来，转头对匆匆赶来的珍姐道：再把我那件缠枝牡丹的织金缎袄取来，就是老太太去年赏的那件。她俯身替凌寒霜抿了抿鬓角，轻声道：好妹妹，姐姐定让你体体面面地走。

玥儿端来铜盆时，看见王瑾琀正用沾了玫瑰露的棉团给凌寒霜擦颈子。那截脖颈白得像是新雪，衬着枕上乌发，竟比生时还要鲜活三分。珍姐捧着衣裳站在门边抹泪，等王瑾琀唤时方上前帮着仔细换上。

去禀告老爷吧。王瑾琀拧干帕子，就说...四奶奶走得很安详。她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雪絮，想起凌寒霜临终还惦记着给女儿取名的事，突然觉得喉头哽住。这深宅大院里，终究多了个没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