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萱草生堂阶(2/2)
萧汐湄从景宗目光中窥得答案——他早已预判她的盘算,并默许她为所欲为。她唇角勾起娇媚弧度,蓦地扑入景宗怀中,玉臂环颈,呵气如兰:“皇上待臣妾这般好……臣妾也必为皇上分忧。宫外那桩难题,臣妾自有法子。臣妾无女,能得个女儿承欢膝下,也是极好的。”
景宗却无心调情,不耐地掰开她双手,语气平静:“她是否朕之骨血尚无定论。余事不必你操心。管好自己,行事不留首尾。退下吧,朕今日不去你那儿了。”
萧汐湄心尖一颤,不敢多言,唯恐惹厌。一步一回头地退出时,龙椅上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竟让她平生首次惧失圣心。景宗从未如此冷漠待她,隐隐约约间,她竟生出几分辨不明的错觉:自古帝王皆薄情,她所以为的殊宠,会不会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然所有动摇不过一瞬。行经康闾身侧时,她已昂首恢复往日傲慢——她要证明六宫之中,唯她独得圣心,后位非她莫属。
昭晴侍奉日久,主子的细微颤动皆落眼底。她思忖片刻,轻声道:“娘娘,奴婢问过御医,那人病根已入骨髓,药石无灵。与其看她苟延残喘,不如……奴婢做主,送她一程。”
“好。”萧汐湄目视前方,声冷如冰,“但要干净利落,不可留痕。”
“娘娘放心。奴婢祖上行医,深谙药性,药能治病,亦能索命。奴婢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时近立春,窗外风势仍带凛寒。云翳偶裂,一二昏阳挣扎而出,在永巷里投下几缕微光,转瞬便被沉寂吞没,终是照不暖深宫冷壁。
那夜,应苾萱病情骤然加剧,心悸痉挛,苦苦煎熬了一整日,眼见已是弥留之际。消息传至玉瑄宫时,应太后指间捻动的佛珠蓦然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月娥俯身欲拾,却闻太后长叹一声:“不必捡了……陪哀家去送那孩子最后一程罢。”
月娥忙劝:“太后,将死之人阴气重,恐冲撞凤体。还是让奴婢前去,代为传达太后的心意,娘娘必能体谅。”
“也罢……哀家活到这把年纪,终究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应太后语声哽咽,取帕拭泪,忽又想起什么,唤来刘尚:“你随月娥同去。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刘尚躬身领命,随月娥疾步走向重门殿。推开应苾萱寝室门扉的刹那,一股酸腐恶臭扑面而来。但见应苾萱仰卧榻上,呼吸困难,双目圆瞪向顶,嘴唇青紫大张,枯爪般的双手正无力地撕扯衣领,作最后挣扎。
月娥急步上前,近看之下更觉心惊。昔日雍容的皇后早已形销骨立,肌肤皱缩如橘,枯槁似白骨。满头青丝脱落殆尽,仅存的几缕夹杂斑秃,显是痛极时自扯所致。
“娘娘,奴婢来迟了。”月娥颤声轻唤。
应苾萱眼珠微动,认出来人,干枯的手猛地抓住月娥,尖长的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她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嘶鸣。
月娥见她干裂渗血的唇瓣,扭头急道:“刘公公,烦请倒杯水来!”
刘尚巡看四周,见桌上茶壶空空如也,默然持壶而出,冷冷塞入守卫怀中。那守卫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刘总管明鉴!小的们只是守门,从不敢擅入,实在与奴才无关啊……”
“咱家知道。”刘尚声音冰寒,“否则这壶早砸碎在你们头上了,还能容你在此处站着。快去打水!”
守卫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却忽闻月娥凄声唤道:
“不必了……娘娘,已经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