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画像忆旧人(2/2)

“喏,奴才这就命王深去办。”

景宗悄无声息地返回皇宫,不敢惊动应太后。当年流连卿香楼遭言官屡次弹劾,太后曾以废帝相胁。如今云依依这个女儿突然出现,寻常人家或庆骨肉重逢,于帝王却是细思极恐的阴谋。他本非正统,得位侥幸,龙袍加身犹如梦中。外患未除,内忧更甚。主和主战两派日日相争,令他如履薄冰。为稳帝位、享苟安,他选择扶持李鼎虢与瞻亲王等亲和势力,打压纪鹏举,诛杀应廉世,却激起民怨,烽烟四起。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扼腕长叹:自问勤政不辍,却生不逢时;防尽天下人,终成孤家寡人。纵有知音,世间难觅,唯有独品这万丈孤寂。

景宗自以为行事隐秘,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应太后悉数掌握。刘尚躬身禀报时,应太后只是面色平静地听着,末了淡淡一笑,扶着月娥的手缓缓起身,移步至窗前。

梅花纹的窗棂素静典雅,将一室暗香悄然锁住。窗边的檀木花架上错落摆放着数盆迎风傲雪的寒梅,金钱绿萼梅清雅,洒金梅明艳,品字梅别致——可架子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却供着一盆橙色的瑞香。那花开得已有颓败之象,叶片虽仍翠绿鲜艳,却轻轻一触便纷纷坠落,盆边早已积了一层落叶。

“月娥,”应太后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尖轻触微蜷的叶尖,“是不是昨日哀家多浇了水?怎的落了这许多叶子?”

月娥低声回话:“太后并未多浇。这些时日您刻意缩减用度,炭火供得少了些,想是这花儿受不住寒。”

“一株野花,倒养得这般娇气。”应太后语气转冷,“实在可恶!取花铲来。”

刘尚垂首静立一旁,始终沉默。他记得清楚:这株瑞香自迁都建安之日起,便被应太后命他从后园移入盆中,安置在玉瑄宫内亲自照料。应太后素爱寒梅,宫中陈设朴素,唯独设此花架陈列各色梅品——而这盆瑞香居于正中,本就显得突兀。这些年来,瑞香难养,太后初时还精心呵护,后来却日渐生出厌弃之情,几次三番欲将其连根铲除,却终未下手。

月娥奉上花铲,应太后接过,一手持铲探入土中,一手轻抚根茎。月娥急道:“太后,让奴婢来吧,莫脏了您的手。”

应太后却恍若未闻。她轻轻翻松土壤,小心拔出整株花根仔细端详片刻,忽而转头扫了刘尚一眼:“刘尚,你说这花根烂了,还可救否?”

应太后却恍若未闻。她轻轻翻松土壤,小心拔出整株花根仔细端详片刻,忽而转头扫了刘尚一眼:刘尚,你说这花根烂了,还可救否?

刘尚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佯装检视,而后从容应答:太后若问的是花,尚且可救——只需洗净根须,剪除腐坏之处,重新移栽便好。但太后若问的是人......他稍顿,声音温和平缓,知子莫若母,太后心中自有考量。奴才但凭吩咐。

应太后闻言轻笑,笑声中却透出几分苍凉:你这从不得罪人的性子,真让哀家爱不得、恨不得。可也正因如此,哀家才最是放心。

此时一抹晨曦透窗而入,映亮应太后的面庞。她眼底难掩疲惫,往日神采黯淡了几分,唯有那微微翘起的樱唇,犹自带着一份深藏于心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