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沈括的到来(1/2)

暮色未尽,晨露尚寒。

我立在招贤馆新制的木牌匾额下,看着最后一批前来应募的匠人登记入册。自张榜纳贤以来,黑风隘已陆续收拢了铁匠、木工、泥水匠三十七人,识文断字、能写会算者十一人,另有通晓农事、草药、畜牧者若干。寨中的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稠密起来。

赵三领着孙世文,正将新编的《匠作司考核章程》张贴在布告栏上。那书生做事极有条理,不过三五日,便将招贤馆的登记、考核、分等、派工诸事理得清清楚楚,还制了簿册,每日核验。

“姑娘,”赵三上前两步,压低声音,“今日有一人,怕是要您亲自见见。”

“哦?”

“此人自称沈括,年约四旬,说是从济州府来。我让李老七试他手艺,他只看了一眼咱们改良的曲辕犁,便说‘此犁辕曲三寸过急,深耕时牛力耗损多一分’,又指着一把新打的柴刀道‘淬火时少了一浸一焙,钢口脆三分’。”

我心下一动。能一眼看出这等细微关窍的,绝非寻常匠人。

“人在何处?”

“还在匠作坊前,与老黑论火。”

我抬步便往匠作坊去。转过新辟的校场,便见坊前空地上围了七八人。当中两人相对而立,正是赵老黑与一名青衫男子。

那男子身形清瘦,面容寻常,唯有一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净。他此刻正蹲在地上,以树枝在泥地上勾画。

“……高炉若想得铁水,非止在鼓风。你看,”他手中树枝点划,“这炉腹角度,当缓三分,如此炭火下沉时,铁石方能融透。再有,这风道……”他在地上画出数道曲折线条,“可设回旋,令热气往复,省炭三成。”

赵老黑蹲在一旁,盯着那图,眼中光芒越来越亮,呼吸都急促起来。

“先生此法,何处学来?”

青衫男子沈括手中树枝一顿,抬眼看我。那双眼平淡无波,却似能洞穿物事。

“家传些许杂学,不足道。”他起身,拍了拍手上尘土,拱手道,“这位便是扈当家?”

“正是。”我细细打量他,“先生方才所言,似是冶铁秘法?”

“秘法谈不上,只是些前人琢磨的笨法子。”沈括语气平静,“我在济州府匠作营待过三年,见他们炼铁,十炉倒有三炉废,炭耗如流水。心下琢磨,试了几回,略有所得。只是上官说‘祖制不可改’,便将我逐了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听得出其中曲折。这年月,匠户地位卑下,敢言“改制”的,多半没有好下场。

“先生可愿入我匠作司?”我直截了当。

沈括看了看四周。匠作坊里,韩铁匠正带着徒弟捶打铁砧,火星四溅;坊外空地上,李老七指挥着民夫搭建水车基架;更远处,新砌的砖窑正冒着青烟。

“扈当家这寨子,与别处不同。”他缓缓道,“墙是新的,窑是新的,连这地上的路,都掺了那‘水泥’铺就。我一路走来,见妇人孩童皆有饭吃,匠人脸上无愁色——这光景,乱世里少见。”

“所以?”

“所以,”沈括拱手,深深一揖,“沈某愿效犬马之劳。只求一事:若我之法可行,请当家允我试之。成,是寨子之福;败,我自担罪责。”

“准。”我扶起他,“不但准你试,若有需用物料、人力,只管与赵三、老黑说。只是有一条:凡有革新,需先小试,证其可行,方可推广。不可冒进枉费。”

沈括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波澜:“当家明鉴。沈某省得。”

正说着,栾廷玉自校场那头大步而来,神色沉肃。他见沈括在场,略一颔首,便对我道:“有件事,需你定夺。”

我与栾廷玉走到一旁老槐树下。晨光穿过新发的嫩叶,在他肩甲上投下细碎光斑。

“昨夜‘夜不收’带回消息,”栾廷玉声音压得极低,“梁山泊那边,有动静。”

“朱武回去后,宋江如何说?”

“明面上无话。”栾廷玉道,“但探子报,梁山近来暗中招兵,又在金沙滩增设了四座水寨。更紧要的是——”他顿了顿,“他们派了几拨人马,扮作行商,在郓城、寿张一带打探。所问之事,多与黑风隘有关。”

我心头一凛。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可曾探得,是谁主事?”

“领头的是个生面孔,三十上下,使一对短戟,马上功夫了得。探子听他手下唤他‘吕兄’,又有人称‘郭盛兄弟’。”栾廷玉眉头紧锁,“我回想当年江湖传闻,梁山泊下有个对影山,山上有两个寨主,一人姓吕,名郭盛,善使短戟;一人姓郭,名盛,使方天画戟。二人武艺皆不俗,后来似乎投了梁山。”

吕郭盛。郭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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