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烽烟渐起(2/2)

战略方略既定,我立刻让经历了一天高强度厮杀与奔波的“獠牙”队员们解散,回营房抓紧时间歇息,恢复体力,养精蓄锐。而我自己,却毫无睡意,信步走上全寨最高的北面敌楼。凭栏远眺,梁山连营的篝火星星点点,绵延至视线尽头,如同黑暗中匍匐的、随时可能暴起噬人的庞大兽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更远处,靠近“鬼见愁”方向,隐约可见有大队人马调动的火把光影,如同一条条缓慢蠕动的火蛇,正坚定不移地向黑风隘方向汇聚、逼近。

山风凛冽,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动我额前汗湿后又被夜风拂干的散发,却吹不散心头那如同巨石般沉重的压力。个人的勇武,在千军万马排山倒海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我们此刻所能倚仗的,唯有脚下这依托天险、用汗水与智慧筑起的巍巍城墙,以及身后这千余条愿与我们同生共死、共赴国难的性命。

“姑娘,”猴子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他显然也未曾入睡,递过来一块在火盆边烤得温热的杂粮麦饼,“趁热吃点东西吧。兄弟们都已安置歇下,兵刃甲胄也都检查擦拭完毕,随时可以奉命出动。”

我接过麦饼,入手温热,啃了一口,粗糙的口感带着谷物原始的香气,提供着踏实的热量。“让大家抓紧时间,能睡多久睡多久。天亮之前,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时辰可以休整。”

“明白。”猴子低声应道,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也投向远方那令人不安的连绵火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姑娘,你说……咱们这次,真能守得住吗?梁山……人太多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被跳动的火光映照的年轻面庞,那上面有关切,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但也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属于凡人、在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本能的惶恐。不仅是他,此刻这黑风隘上下,从栾廷玉这样的沙场老将,到最普通的守城士卒、炊事民夫,谁的心弦不是紧紧绷着,谁的心底深处不在反复叩问着这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

我没有直接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而是反问道:“猴子,你还记得我们最初刚逃到这黑风隘落脚的时候吗?就那么几个人,几把卷了刃的破刀,连个能遮风挡雨的像样窝棚都没有,吃了上顿愁下顿。”

猴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苦涩,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真是能把今天活过去,都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自己还在不在。”

“可现在呢?”我伸手指向脚下这依托山势、巍峨蜿蜒的灰黑色城墙,指向远处匠作营方向传来的、即便在深夜也未曾停歇的、富有节奏的叮当锻打声,以及墙垛间巡夜队伍走过时传来的整齐而沉稳的脚步声,“我们有坚城可依,有粮草囤积,有兵甲利器,更有这么多愿意将性命托付、誓死与我们一起守护家园的兄弟!梁山是强,兵多将广,声势骇人,可我们黑风隘,也早已不是当初那几只惶惶不可终日、任人宰割的丧家之犬了!”

我深吸一口冰冷而新鲜的夜风,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无尽的黑暗与象征威胁的点点火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穿透迷茫的力量:“守得住,守不住,这个问题,不是靠你我在这里空想、担忧就能得出答案的。答案,是靠我们手里的刀是否足够锋利,靠墙上的砖石是否足够坚固,靠每一个弟兄胸中那口不屈不挠的气是否足够悠长,靠我们每个人,一寸一寸土地,一滴一滴鲜血,硬生生从敌人手里拼杀出来的!去告诉弟兄们,现在什么都别想,抓紧时间休息,把精神力气养足。天一亮,只要梁山敢来,我们的狩猎,就继续!”

猴子眼中那一丝因未知而产生的惶恐,如同被劲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点燃的、属于战士的狠厉与决绝的精光。他重重地、几乎是咬着牙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是!姑娘!狩猎继续!”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山风穿过垛口、掠过旗杆时发出的持续呜咽,如同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的悲怆序曲。但我知道,这死寂之下,是正在汹涌汇聚、随时可能冲破堤坝的毁灭性暗流,是即将爆发的、决定黑风隘所有人生死存亡的滔天巨浪。而我和我亲手磨砺出的“獠牙”,便是要在这巨浪拍岸之前,率先逆流而上,成为其中最锋利、最决绝的那一柄尖刀,刺向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