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绞刑架下的演讲(1/2)

上午九点三十分,帝国广场。

尽管天气阴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但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宪兵队用刺刀和警戒线围出了一片区域,中间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绞刑台。绞索在寒风中微微晃动,像一条等待猎物的毒蛇。

人群被强制驱赶到这里——工厂的工头带着整班的工人,学校的教师带着学生,街道办事处的官员带着辖区居民。不愿意来的,会被记名、罚款,甚至以“不配合战争动员”为由逮捕。

所以广场上站满了人,但气氛死寂得可怕。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张望,每个人都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前的地面,仿佛那肮脏的石板缝里藏着答案。

黛娜·考尔菲德也在人群里。

她裹着一条灰色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站在广场东侧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更远处,莱纳·海因里希混在几个码头工人中间,他的任务是观察宪兵的布防和可能的便衣密探。

他们是来送别的。

也是来见证的。

“他来了。”莱纳低声说。

一辆封闭的囚车缓缓驶入广场,停在绞刑台前。车门打开,两名宪兵先跳下来,然后从车里拖出一个穿着干净但过于宽大衣服的老人。

是约翰·施特劳斯。

他看起来比黛娜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背更驼了,走路时需要宪兵架着。但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低头。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慢慢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记住每一张脸。

宪兵把他拖上绞刑台,让他面向人群。

一名军官开始宣读判决书,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在广场上回荡:“……犯约翰·施特劳斯,煽动叛乱、危害国家安全、参与非法政权……经特别军事法庭审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没有人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老人身上。

宣读完毕,军官问:“犯人,你最后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一个形式。通常犯人要么崩溃哭喊,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咒骂几句然后被迅速堵上嘴。

但老约翰没有。

他慢慢抬起头,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一开始很轻,但很快就变得清晰而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六十多岁、受尽折磨的老人:

“同胞们,工友们,朋友们。”

广场上更安静了。连宪兵都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上前阻止。

“他们让我说最后的话。”老约翰说,“那我就说几句。不是为我,是为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人群:

“我是个会计,算了一辈子账。所以我今天,也想跟你们算几笔账。”

“第一笔账:你们每天工作多少小时?十二?十四?十六?而你们拿到的工钱,够买几磅面包?够付多少房租?够让孩子上学还是生病看医生?”

人群开始有轻微的骚动。宪兵指挥官做了个手势,但没有人动——所有人都在听。

“第二笔账:这场战争打了一年多了。死了多少人?十万?二十万?死的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而在这场战争里发财的又是谁?是军火商,是投机商,是那些躲在安全后方的老爷们。”

有人开始抬头。眼睛里有东西在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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