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声的礁石(1/2)

几个月的时间,在工业区永不消散的烟尘和蒸汽的嘶鸣中悄然流逝。

变化,如同地下悄然蔓延的根须,在肉眼难以直接观测的层面发生着。维克多和他那小小的“真理之火”组织,便是这庞大根系中最顽强的一簇。

识字班的昏黄油灯下,维克多手指上的老茧与粗糙的笔杆摩擦,原本歪斜笨拙的字符,逐渐变得规整。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不仅学习读写,更在那些廉价或废弃的报纸、传单的字里行间,拼凑着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分析着贵族与工厂主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报道。他将这些理解,结合着脑海中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想碎片,在夜校的聚会上,用更清晰、更具说服力的语言,传递给夏尔、小布朗等核心成员。

而夏尔他们,又将维克多消化过的“道理”,用更朴素的、源于车间和窝棚的语言,在各自负责的“三人小组”中传播。他们不再仅仅讲述苦难,更开始分析苦难的根源;他们不再空喊团结,而是通过互相帮助——比如谁家有人生病,大家凑几个铜子;谁被工头刁难,其他人便默契地放缓手中的活计,无声施压——将“团结”二字落到了实处。

这种变化是细微却坚实的。工友们眼中长期弥漫的麻木,如同被微风拂去的尘埃,渐渐显露出底下沉淀的、带着棱角的坚硬。他们的腰杆,在日复一日的沉重劳作中,似乎挺直了微不可查的一分。走在上下工的人流中,他们不再总是低着头,眼神躲闪,而是会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一丝冷意地扫视周围。

监工和打手们最先感受到了这种微妙却令人不安的变化。

以前,鞭子抽下去,换来的是瑟缩的哀嚎和更快的动作。现在,鞭子落下,挨打的人或许依旧会因疼痛而闷哼,但周围瞬间投来的,不再是事不关己的庆幸或恐惧,而是一道道冰冷、沉默、带着无声谴责的视线。那视线并不凶狠,却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监工们的皮肤上,让他们举起鞭子的手,莫名地感到一丝滞涩和孤立。

想找个由头克扣某个“刺头”的工钱,还没等开口,旁边就会有人“不经意”地大声计算着今日的工件数量,或者提起上个月某次不清不楚的扣款。想欺负一下最弱小的童工,立刻会有几个成年工友“恰好”聚拢过来,沉默地站在孩子身后。

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是可以随意驱赶、宰割的温顺羊群。他们变成了一片沉默的、带着韧性的礁石,当压迫的潮水拍打上去时,感受到的不再是柔软的屈服,而是顽固的、令人烦躁的阻力。

“妈的,这帮贱皮子,越来越难摆弄了!”一个监工悻悻地收起鞭子,对着同伴抱怨,“动一个,一群人拿眼珠子瞪你,瘆得慌!”

“听说……那个叫维克多的,经常聚着一帮人……”另一个压低声音。

“聚就聚吧,斯奈普老爷都没管,我们能怎样?再说……”先前那个监工啐了一口,“鲍里斯那家伙,之前不是挺横吗?还想找维克多麻烦,结果呢?人莫名其妙没了,他手下那几个怂包跑去警局,屁用没有,自己吓得滚蛋了。这地方……邪性!”

鲍里斯失踪的事件,像一层无形的寒霜,覆盖在所有习惯于施暴者的心头。贫民窟每天都会消失几个人,警察根本懒得理会。但这种消失发生在与他们有直接冲突、并且似乎开始“不好惹”的工人相关时,性质就变得不同了。它带来了一种不确定的危险感,让暴力变得不再那么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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