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帕瑟堡的星火(2)(2/2)

伊尔莎正在检查窗户的插销,闻言转过身,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看着莎莉。“莎莉,你记得巴兹老大吗?”

莎莉一颤,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去跟巴兹说:‘巴兹先生,您收的保护费太高了,能不能少收点?我会好好工作,多赚点钱给您。’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

莎莉想象那个画面,苦笑:“他会打我,说我不懂事。”

“对。因为他收保护费不是因为你需要‘保护’,而是因为他有刀,你打不过他。这个关系的基础是暴力,不是道理。”伊尔莎坐到床边,声音压低,“资本家和地主,他们和巴兹的本质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刀’更厉害,叫法律、叫警察、叫军队,还叫那些告诉你‘要认命’‘要守法’的道理。维克多同志不是反对讲道理,他是说,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我们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讲不通,更要知道,我们最后靠什么来讲通。”

莎莉似懂非懂,但那个比喻扎根在她心里。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脑子里回响着白天听到的种种声音:码头工人的坚持,监狱的伤疤,关于土地和工厂的争论,还有维克多那句“不是我们选择了暴力,是暴力选择了我们”。

第二天,会议进入核心议程:维克多做主题报告。

他站在环形会场中央,没有讲稿。穹顶星图的微光落在他肩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仿佛融入了一个更大的背景。

“同志们,”他开口,声音在地下空间里产生奇特的共鸣,“过去两天,我们听到了痛苦、挣扎、分歧,也听到了勇气、智慧和希望。今天,我不打算给出所有问题的答案——没有人能给出。但我请求你们,和我一起审视一条具体的道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实验:罗兰葛培省的实践。”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维克多系统阐述了葛培省根据地建设的全过程。他没有回避失败:帝都起义的挫折,苏维埃政权短暂的辉煌与猝然的陷落,突围时的惨重损失。他将这些失败拆解开来,分析阶级力量对比、组织薄弱环节、理论准备不足等深层原因。

然后,他重点讲述了石鸦镇的重建:土地改革的具体步骤(如何发动群众、划分阶级、分配土地),红军建设的经验(政治建军、游击战术、主力与民兵结合),政权建设的探索(劳动者协会、人民代表大会雏形、经济政策)。每一个措施,他都联系到《资本论》的基本原理,又用具体事例加以说明。

“有同志问,农村道路是否适用于城市?”维克多看向昨天提问的代表,“我想说,**核心不是‘农村’或‘城市’,而是‘权力从哪里来’**。在农村,权力最初从土地革命中来;在城市,权力需要从夺取工厂、瘫痪资产阶级经济命脉中来。形式不同,但本质一致:必须摧毁旧的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的政权机构。在葛培省,这个机构叫‘劳动者协会’;在未来的工业城市,它可能有别的名字,但它的核心必须是——**由生产者直接管理生产,由人民直接管理社会。”

他首次公开、清晰地阐述了“真理之火”途径与思想觉醒的关系。

“在我们的世界,思想不仅是观念,也可以是力量。当一个人真正理解了‘剩余价值’的奥秘,当他从骨子里认识到自己不是牛马而是历史的主人,这种觉醒可能引动灵魂深处的共鸣,触及世界的某些法则——这就是‘真理之火’途径的根源。它不是神赐,不是天赋,而是**对客观真理的认知与阶级立场的统一,在个体灵魂中的显化。**”

“这意味着,我们的理论工作、宣传工作和组织工作,不仅是政治需要,也可能直接增强我们阵营的超凡力量。每一个新觉醒的‘鼓舞者’,都是我们事业的宝贵财富,也是旧世界恐惧的种子。”

“真理回响”的能力此刻全开。维克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被某种内在的火焰灼烧过,带着温度和重量,撞进听众的耳中、心中。他不是在宣讲教条,而是在分享一种看见世界本质的目光,一种将苦难转化为力量的逻辑。会场里寂静无声,连最持怀疑态度的代表也放下了交叉的手臂,身体前倾。

莎莉坐在角落的旁听席,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她不能完全理解那些理论,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洪流——宏大、炽热、不容置疑。她看着会场中那些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经历不同的面孔,此刻被同一种光芒照亮。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窝棚,想起了那束野花。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