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晴后梅院与麦香绵长(1/2)

雨珠最后一次在梅枝的梢头颤了颤,终究是顺着光滑的枝干滚落,砸在青石板上积着的水洼里,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便消散无踪了。夕阳已完全穿透云层,像融化的金子般泼洒下来,给湿漉漉的梅院镀上了一层暖亮的光晕。花架上的牵牛花吸足了雨水,花瓣舒展得愈发肆意,淡紫的、浅蓝的花朵顶着晶莹的水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刚哭过一场,却又被阳光哄得露出了笑脸。

小满坐在织布机前,指尖的木梭穿梭得比先前愈发顺畅了。“咔哒、咔哒”的声响,不再是初学时的磕磕绊绊,而是多了几分韵律感,与王大娘哼着的乡间小调缠在一起,又伴着院角麻雀清脆的啾鸣,在这晴后的小院里悠悠回荡。她的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被夕阳照得像撒了把碎钻,林砚取来一方干净的素色手帕,轻轻替她拭去,指尖的凉意让小满下意识地抬了抬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暖意。

“慢些,不急。”林砚的声音依旧温柔,目光落在布面上,那淡青色的棉线已织出了小半幅布,虽偶有几处线迹略歪,却透着一股子鲜活的生气,“你看,这布的纹路,像不像雨后田埂上的青草,一节一节地往上长。”

小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忍不住弯起:“真的像!以前在边城,雨停了我就去田埂上找野菜,青草上的水珠和现在布上的线光,一模一样。”她说着,手下的动作却没停,木梭带着棉线穿过经线,又稳稳地递回来,“等织好了,我要给林砚姐姐做块帕子,就用这淡青色,再绣上几朵小牵牛花。”

玄黎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握着一块桃木,正细细雕琢着。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添了几分柔和。他手中的刻刀在桃木上游走,木屑细细簌簌地落在膝头的布垫上,那是一块边角料,正是小满先前练手时织坏的,被她随手放在了石桌上,玄黎却捡了来,垫在膝头防木屑弄脏衣物。听见小满的话,他抬眸看过来,眼底带着笑意:“那我的剑穗,要绣上蝴蝶,和你荷包上的一样。”

小满的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只蝴蝶挂件还带着雨后的潮气,却依旧灵动。她点点头,声音细弱却坚定:“一定绣,绣两只,一只大的,一只小的,挂在玄黎哥哥的剑上。”

周老蹲在院角的空地上,正翻晒着被雨水打湿的麦种。他手里拿着一把竹编的耙子,动作缓慢却有力,将那些金黄的麦粒均匀地摊开,让每一粒都能晒到太阳。麦粒沾着水汽,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麦香,混着雨后草木的清新和廊下热茶的甘醇,在空气中酿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今年的麦种成色好,晒干了存起来,到了播种的时候撒下去,秋天准是个好收成。”周老直起身,捶了捶腰,脸上满是欣慰,“等新麦磨成粉,小满丫头,爷爷给你做麦饼,放些红糖,外酥里软,比艾草团子还香。”

小满听得眼睛发亮,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真的吗?我以前在边城,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带糖的东西,还是东家给的,只有一小块。”她说着,手下的木梭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却又很快被期待取代,“那我要学做麦饼,给周爷爷、王大娘、林砚姐姐还有玄黎哥哥都做,做一大筐。”

王大娘坐在廊下捻线,手里的棉线在她粗糙却灵活的指尖翻飞,很快就捻成了一根匀净的线。她笑着接话:“好啊,等麦子磨了粉,大娘教你。做麦饼不难,只要心思细,火候准,就能做好。就像你织布,刚开始手生,多练几次,自然就顺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像灶膛里的余火,不炽烈,却能暖到人心里去。

玄黎放下手中的桃木和刻刀,走到周老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竹耙:“周爷爷,我来晒吧,您歇会儿。”他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却很认真,学着周老的样子,将麦粒一点点耙匀。阳光照在他的手上,能看到指腹处因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温柔地拂过那些金黄的麦粒,仿佛对待珍宝一般。

周老也不推辞,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看着玄黎的动作,又看了看廊下的小满和林砚,眼里满是安宁。“人老了,不中用了,做点活就腰酸背痛。”他轻声说,“好在有你们这些孩子在,这梅院,也越来越有生气了。”

林砚拿起桌上的符纸,细细勾勒着纹路。她的指尖纤细,握着毛笔的姿势格外好看,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渐渐形成一道流畅的符纹。“周爷爷说笑了,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呢。”她抬头笑了笑,“上次我做护身符,还是您教我认的朱砂,说什么样的朱砂成色好,画出来的符才管用。”

小满也跟着点头:“是啊周爷爷,您还教我认野菜,说哪种能吃,哪种有毒。要是没有您,我上次去后山,肯定要采错了。”她说着,手下的织布机忽然“咔哒”一声,像是卡了线。她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原来是一根经线缠在了一起。

玄黎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视线与织布机平齐,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理那根缠在一起的线。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断了棉线,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拂过那些淡青色的线时,却异常温柔。“别慌,慢慢理。”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小满有些焦急的脸上,“就像王大娘说的,做活计急不得,越急越容易出错。”

小满点点头,学着玄黎的样子,屏住呼吸,轻轻扯动那根线。阳光透过花架的缝隙落在他们相靠近的手上,小满的指尖带着做活计留下的薄茧,玄黎的指腹有着握剑的痕迹,两根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一起,都下意识地顿了顿,又很快移开,只有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终于,那根缠在一起的线被理顺了。小满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干净又明亮。“谢谢玄黎哥哥。”她轻声说,眼底映着花架上的繁花,也映着玄黎温柔的眉眼。

玄黎站起身,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微凉:“不客气。”他的声音低沉,像雨后浸润土地的溪水,“织累了就歇歇,别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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