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2/2)

这架势!这排场!

这突如其来、威仪赫赫的迎接大礼,如同一个挟风裹雷的无形巨浪,狠狠拍打在这群刚从泥土草香里拔脚出来、便被卷入华堂飓风的乡野人身上!

噗!”*不知是谁手里的包裹没拿稳,沉闷地掉在了地上。

原本就紧张的田家旺,腿肚子猛一哆嗦,差点当场软倒,下意识地就想去拉王虎的衣角。

季大山和季大树兄弟俩更是被点了穴般浑身一僵,季大山那只沾了点尘土的粗糙大手本能地想往袖子里缩,仿佛那是件见不得人的物什。季大树则手足无措,焦黄的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噎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兄弟俩只觉得脸上烧得滚烫,手脚像被钉在热锅上,连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头顶那煌煌巨匾?看前面黑压压泥塑木雕般礼的人群?还是该回个礼?可该怎么回礼?他们半辈子只会给田埂和祠堂的土地作揖抱拳啊!

马车上的吴氏和蓝氏吓得几乎同时“哎呀”一声,慌不迭地把头缩回了帘子里,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蓝氏紧攥着弟媳的衣袖,带着哭腔**压低声音问:“这、这……这阵仗?……这么多人……个个板着脸,吓死个人……我有点害怕啊?”吴氏则用身子遮掩着,在袖子里心慌意乱地把路上没舍得吃完、硬邦邦的大半个贴饼子往里藏了藏,唯恐那玉米饼子的土腥气被那些人看见,脸上臊得无地自容。

一片近乎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窘迫和手足无措,如同深秋的雾气,笼罩着整个队伍。

眼前的雕梁画栋、高门大户不再是新奇,而成了一座矗立在他们与“季府”之间无形却壁垒森严、冰冷威严令人心胆俱裂的屏障。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沉重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几乎达到时——

“各位老爷,夫人,小姐们请下车,移步院中!”元嬷嬷沉静而不失恭敬地朗声道,她已趋步上前,对唐总管道了福礼。她那平稳的声线像一道清泉,暂时打破了凝滞。

季墨清澈温和的嗓音响起,如同早春融冰的清溪,平复了那无形的沉重:

“唐总管客气了,各位管事,都辛苦了,起来吧。”季墨神色平静地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入每个人紧绷的心弦。

她侧身,脸上带着令人心安的温煦笑意,目光坚定地**扫过仍面有惧色、呆若木鸡的亲人和下属,最终落在那高悬的“季府”牌匾上,朗声道:

“诸位,一路劳顿。不必拘束,都随我进门安顿——”*她微顿,又加了一句,这句是说给那些心神不定、畏葸不前的老少爷们听的,也像是在说给这座深宅大院听,更是在**向所有人、向这座府城坚定地宣告:

“此地便是吾等归处!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咱们在府城的‘家’了!”

“家”字一出,如同一道温煦的阳光拨开了浓重的雾霭,似乎稍稍驱散了些许那令人窒息的威仪感。

季墨不再看任何人,昂首当先,步履从容而充满力量地迈上了季府那经打磨光可鉴人、泛着冷峭的青石台阶。她那纤细却挺拔如青竹的背影仿佛磁石般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住,亦如黑夜中擎立的灯塔,将他们的心神从那巨大的冲击和惶惑中硬生生拉拽了出来,牢牢系在她身上。众人如梦初醒,亦步亦趋、笨拙而忐忑地朝着那洞开的大门深处走去。心跳依旧擂鼓般剧烈,手脚依旧有些虚浮发僵,但至少,那巍峨的门楼之下,已有归家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