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营前血战(2/2)

高览一惊:“何出此言?”

张合手指缓缓划过眼前战场:“你看——前有坚寨难破,后有营啸大火,侧翼赵云肆虐。袁公……已陷死地。”

“那……”

“袁公非明主。”张合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内斗不休,易怒少谋。今日之败,早种因于审配郭图争权、沮授被囚、许攸叛逃之时。”

高览默然。

张合继续道:“若降曹……曹操多疑,且今日魏延假其令辱淳于琼,此等羞辱,曹孟德竟默许。我等降之,日后恐难善终。”

“那……”

“刘备。”张合吐出这两个字,“刘备仁厚,有天子在侧,名正言顺。且观今日之局——赵云突袭、溃兵冲寨,皆似早有谋划。此等算略,恐出贾诩、廖湛之手……刘备得此二人,必成大业。”

二人对视,眼中皆有决断。

张合扬手:“传令!缓攻,后撤三里!”

令旗挥动,五万兵马缓缓后撤,军容整肃,与后方溃逃的乱兵截然不同。

张合唤来心腹亲兵,低语数句。亲兵领命,悄然拨马,往南面刘营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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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上,曹操最先察觉异样。

“张合高览退了?”他眯眼望向右翼,“退而不乱……有意思。”

刘备也看见了,不动声色。

廖湛在刘备身后低语:“当是欲降。”

“降谁?”刘备问。

“主公。”廖湛答得干脆。

话音未落,郭嘉咳嗽着走近,脸色苍白如纸:“大将军……袁军后阵已溃,本寨大火,张高二将又退……此战,胜了。”

曹操没有喜色,反而转头看向刘备,目光复杂:“玄德,今日之局……似有人算得过于深了。”

刘备神色平静:“皆赖大将军调度有方。”

曹操盯着他,又看向廖湛,忽然道:“那魏延假传吾令割耳……”

“大将军明鉴,”廖湛适时开口,躬身行礼,“此乃激将法之必须。若无此举,袁绍岂会倾巢而出、本寨空虚?今营啸既起,袁军必溃——大将军破贼首功,当载史册。”

沉默。

箭矢还在飞,厮杀声还在响,但寨墙上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曹操盯着廖湛,良久,忽然大笑:“好!好一个廖守仁!此功……某领了!”

笑声爽朗,但眼底深处那一丝寒意,刘备和廖湛都看见了。

“传令!”曹操转身,剑指墙外,“寨门开!骑兵出!追击溃军!”

“诺!”

刘备同时下令:“云长、文远,率军侧击,接应子龙!”

两道命令,两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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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日头偏西。

袁绍中军已乱成一锅粥。后军溃兵涌来,冲垮了建制;前军闻后方生变,军心动摇;侧翼张合高览又退,右翼彻底暴露。

更致命的是,本寨大火的浓烟顺风飘来,遮天蔽日,带着焦糊和血腥味。

“主公!”逢纪哭喊,“退吧!再不退,全军尽没矣!”

袁绍持剑的手在抖。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八万大军如雪崩般瓦解,士卒丢盔弃甲,军官弹压不住,哭喊声、惨叫声、马嘶声混成一片。

“河北……河北基业……”他喃喃,喉头一甜,终于压不住,一口血喷在锦袍上。

“主公!”亲卫惊呼。

袁绍推开搀扶的人,死死盯着寨墙上那面“曹”字大旗,又望向更远处刘备的“刘”字旗,眼中尽是不甘、怨毒,还有一丝终于清醒过来的绝望。

“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亲卫如蒙大赦,护着他拨马北走。

但溃势已成。八万大军星散,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曹操的骑兵从寨门涌出,如虎入羊群;关羽张辽的部队从侧翼切入,截杀溃兵;赵云的白毦骑在后阵反复冲杀,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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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战场渐渐平息。

魏延在袁绍本寨外围收拢降卒,至日落时竟得四千余人。这些人大都衣衫褴褛,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但至少神志清醒,还能列队。

“尚书令真神算。”魏延对廖淳感叹,“这些人经历那般地狱还没疯,往后都是死士。”

廖淳点头,望向南方战场。那里烟尘未散,但喊杀声已稀。

“兄长,咱们下一步……”

“等令。”魏延抹了把脸,“此战之后,天下格局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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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墙上,曹操和刘备并肩望着北方。

溃散的袁军如退潮般远去,留下满地尸骸、残旗、丢弃的兵器。曹营骑兵还在追击,但主力已停——曹操知道,穷寇莫追,况且袁绍虽败,河北根基犹在。

“大将军,”刘备开口,“袁绍北逃,河北必乱。孟德兄当乘胜追击,一举定北。”

曹操转头看他:“玄德不随某北上?”

刘备摇头:“备当镇守宛城,辅佐天子,为孟德兄督运粮草,安抚后方。”

沉默。

黄河的风吹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夕阳如血,染红半边天空。

曹操忽然笑了,笑声里有疲惫,有释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玄德,”他说,“今日之后,你我……”

“仍是汉臣。”刘备接话,声音平稳,“共扶汉室。”

四目相对。

许久,曹操点头:“好。共扶汉室。”

他转身下墙,甲胄铿锵。许褚率亲卫跟上。

刘备留在墙头,望着曹操远去的背影。廖湛悄然走近。

“主公,”廖湛低声道,“曹操已生忌惮。”

“嗯。”

“然其急需消化河北,三五年内无暇南顾。此乃天赐之机。”

刘备望向东南方向:“交州?”

“交州,益州,荆州全境……”廖湛声音很轻,“待曹操平河北、孙权图岭南之时,便是主公一统南方之机。”

夕阳沉入西山。

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官渡战场上,照在尸山血海上,照在残破的旗帜和丢弃的盔甲上。远处黄河涛声如旧,仿佛这四十七天的血战,不过是它漫长岁月里的一声叹息。

寨墙下,魏延正率着四千降卒归来。那些历经地狱未死的老卒,沉默地走着,脚步沉重,但队列未乱。

张合和高览的使者已至刘营,奉上兵符印信。

赵云的白毦骑在战场边缘整队,银甲染血,枪矛如林。

廖湛望向更北方,那里,贾诩应当还在帐中煮茶。

“文和兄,”他心中默念,“此局已成。”

天下三分之势,自今日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