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陆逊的三策(1/2)

建安十九年正月廿五,吴县朱府的灯笼挂得比往年都高。

朱治要纳妾的消息半个月前就传开了。纳的是吴郡钱塘徐家的女儿,刚满十八岁,听说相貌清秀,弹得一手好琴。朱治六十五了,这个年纪还要纳妾,旁人说起来都笑,说朱公老当益壮。可明眼人知道,这宴请的帖子发得巧——正月底,年节刚过,各家长辈子弟还没散,来得齐全。

陆逊到得早。他穿了身靛青色的常服,站在府门口迎客,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朱然从里头迎出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什么都没说。

贺礼一车车往里送。顾家来的是个旁支子弟,捧了柄玉如意,说是顾雍从洛阳托人捎回来的。朱然接过时,指尖在如意柄上轻轻一划——那里刻着个极小的“安”字。他点点头,让人收进内库。

张家的礼是张温亲自送的,一匣子古钱,说是前汉五铢。全琮来得晚些,带了两坛绍兴老酒。人来人往,笑声寒暄声混在一起,前厅摆了三十桌,坐得满满当当。

酒过三巡,朱治拄着拐出来敬了杯酒,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回后堂歇着了。老人家脸上红红的,不知是酒意还是喜气。

陆逊这时候站起身,举杯笑道:“诸公酒酣,后园梅花开得正好,不如移步醒醒酒?”

朱然跟着站起:“正是,这几株绿萼梅难得,错过可惜。”

席间有七八个人放下酒杯。顾家那子弟先起身,接着是张温、全琮,还有几个家族的长辈。他们互相看看,没说话,跟着陆逊往后园去。其余人继续喝酒划拳,乐声又响起来。

---

后园水榭临着一池寒水,窗子都关紧了,炭盆烧得旺。十来个人进来,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仆役端上醒酒汤和热茶,退出去时带上了门。

屋里忽然静下来。

陆逊没坐,站在炭盆边,伸手烤了烤火。火光映着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

“豫章的事,”他开口,声音不高,“诸公都知道了。”

没人接话。水榭里只听见炭火爆开的噼啪声。

“五天,十三县。”陆逊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个人,“没动刀兵,没死一个人。县令县丞自己捧着印信去临湘,百姓照常过日子——就像只是换了面旗。”

张温喉结动了动:“伯言,你这话……”

“我说的是实话。”陆逊打断他,“豫章彭家、邓家、刘家,还有海昏侯那一支,全降了。为什么?因为孙权锁海半年,他们的货烂在码头;因为加赋加税,田里收成不够交租;因为周家、凌家、潘璋那些人拿了好处,他们连汤都喝不上。”

他走到案前,手指点在地图上。那图是绢帛画的,长江像条扭曲的带子。

“刘备五路。中路濡须口,张辽的兵已经压到江边了;西路江夏,张飞在围柴桑;东路广陵,关羽在集结战船;海上甘宁占了镇海岛,夷州贺齐三天一封信求援;荆南刘磐——”他的手指从豫章往东划,“占了豫章,下一步就是丹阳。”

水榭里更静了。

“海路被锁,瀛洲的金子运不回来,交州的香料出不去。各家库房里堆着瓷器、丝绸、茶叶,再放半年就霉了、朽了。”陆逊抬起头,“潘璋劫海商那回,抢的是谁的货?在座哪家没吃亏?可潘璋分润的时候,想过我们半分没有?”

全琮年轻,忍不住问:“伯言兄,你说这些,到底要我们如何?”

陆逊看着他,又看看其他人。

“三条路。”他竖起三根手指。

“下策,死守尽忠,跟孙权一起扛。结局是什么?各家私兵填进江里,田产烧成白地,百年积累给孙氏殉葬。就算侥幸打退了刘备——可能吗?就算可能,经此一役,孙权会更信谁?淮泗旧人,寒微亲信。到时候一道诏令,收私兵、夺奉邑,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收起一根手指。

“中策,各自为政。顾家走了这条路,豫章那些人也走了。收拾细软,带点部曲,过江投降。家族能保,性命能留,可到了新朝呢?零散归附,无足轻重。夷州的利,海贸的股,全是中原世家、瀛洲那帮人的。咱们喝点残汤剩水,还得看人脸色。”

第二根手指收起。

“上策。”陆逊倾身,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挟吴侯,收众心,退保夷州,以谋善价。”

水榭里响起抽气声。

“说清楚。”张温的声音发紧。

“以护驾南巡、激励士气为名,请孙权移驾夷州。”陆逊语速快起来,“贺齐在那边经营多年,有水寨,有粮储,能守。各家私兵、船只、财货,分批转移。愿意跟的走,不愿意的留。”

他手指点在夷州的位置。

“我们握两个筹码:孙权就算失势,他还是名义上的吴侯;夷州扼着海路咽喉。拿这两个跟刘备谈:我们献出孙权,献出江东,换什么?家族保全,私兵承认,海贸参股,夷州开发权。”

陆逊直起身,环视众人。

“零散投降,是乞怜;握着筹码去谈,是交易。刘备五路伐吴,要的是速定江东,好腾出手对付曹操。他拖不起。夷州险远,真要打,他得填多少兵多少船?而且——”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